月黑風高夜,小樹林炮火連天。
日本風氣之開放,野鴛鴦隨處可見。
光是這一路走來,便有不少婉轉哀鳴在林間奏響。
繪梨衣看著高冷,實際好奇心很重,聽見聲音還以為是貓叫,以至於路明非不得不哄騙她,說那是壞人引誘小朋友上當的陷阱。
然後當著她的面撥打報警電話,表示這裡有人被綁架而且劫匪疑似撕票,人已經快不行了叫的特別悽慘。
結束通話電話,日行一善的路明非幫繪梨衣扶正面具:“下次遇到拿不準主意的先問我,我不在的話就問零,零不在的話就打電話報警。”
繪梨衣抬頭看他,清秀大男孩兒的臉上寫著“trust me”,於是乖巧點頭。
但很快她又想起來一個人,從兜裡摸出手機噼裡啪啦打字:“那哥哥呢?”
“也可以,但那樣的話就要提前結束旅行了。”路明非指了指遠處的燈火闌珊,“我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呢。”
女孩兒想了想,在手機上打字道:“那就先不跟哥哥說。”
“嗯,可以把這一路的見聞都記錄下來,等回去以後再和哥哥分享。”
路明非大感欣慰的同時,也叮囑她別把這段話和剛才的貓叫聲寫進回憶錄,否則到時候大舅哥手裡拿的是刀還是鏈條油鋸就不好說了。
一旁的老唐聽著他忽悠繪梨衣,零和酒德麻衣都出現了,卻始終沒有聽見自己的名字,忍不住開口道:
“哎不是,我呢?哥們兒好歹也是個高階獵人啊,不配擁有發言權嗎?”
路明非一句話給他堵了回去:“那麼親愛的印第安納·唐斯博士,你聽得懂日語嗎?”
“嘿,你小子!”老唐做哈士奇指人狀,心道會一門外語了不起啊,哥們兒剛剛掌握了一門人外生物的語言,我有驕傲嗎?
原本還想著找個時間把小秘密透露給路明非的老唐決定先瞞著,等找個合適的裝逼場合嚇路明非一跳。
此時距離盤山公路的單方面碾壓已經過去一個多鍾,他們已經重新返回了新宿市區。
隱藏身份對他們來說其實很簡單,只要摘掉面具,把西裝外套脫了,最後再將頭髮放下來就行。
當然,最關鍵的是零的言靈。
有冥照在,就是光明正大從蛇岐八家的人身邊走過,他們也看不見。
烏鴉和夜叉他們撿到面具的時候,路明非就端著狙擊槍在不遠處強勢圍觀呢。
在確認源稚生收到了自己的留言後,路明非他們才帶著俘虜離去,中途遇到了從大阪趕回來接應的酒德麻衣,一起回到市中心的希爾頓酒店。
現在零和酒德麻衣正給那個代號影秀的傢伙上刑,讓他把幕後主使的身份吐出來。
本來零應該繼續擔任保鏢的,但現在隊伍裡有兩個君焰,以及一個實力強大到沒朋友的,她著實沒必要再跟著。
現在三人都是素顏登場,老唐放下劉海遮擋標誌性的八字眉,繪梨衣卸下混血妝容,路明非摘下悍匪面具重新做人。
只可惜,過硬的顏值配上簡樸的穿搭並未能在歌舞伎町引起什麼太大的關注,這條不眠之街匯聚了太多追逐歡愉前來獵豔的男男女女。
而他們三個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種能共度一夜的物件。
“可能要讓你失望了繪梨衣,這條街沒有高血糖患者開的萬事屋,也沒有人妖、老太婆、黑幫大佬和外星人組成的四大天王,這裡只是一個尋歡作樂的地方。”
路明非拉著繪梨衣,宣誓主權的同時也防止她被洶湧的人潮衝散。
他們所處的是歌舞伎町二丁目,這裡有不少情人旅館和夜總會,相鄰的一丁目則是享有盛譽的歡樂街,提供很多少兒不宜的服務,犬山家旗下不少性風俗店都在那裡紮根。
繪梨衣對這些並不瞭解,她知道歌舞伎町還是因為那部與絕大多數jump漫畫都迥然不同的無節操動畫《銀魂》。
雖然她總共也才看了沒幾集,就被聞訊而來的哥哥收走了碟片,甚至到了每週銀魂放映時段電視訊號就會出問題導致無法觀看。
但,她還是對這條街充滿了好奇。
她想去萬事屋摸白色的大狗,想去登勢小屋吃五目炒飯,想和那個同樣有著紅色頭髮的“怪物女孩”神樂當朋友。
可惜逛了一圈,繪梨衣才發現原來動畫裡的一切並不是真實發生的。
這一發現讓她不免有些沮喪。
雖然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路明非依舊察覺到了少女的情緒不高,便安慰道:“銀魂的故事發生在一百多年前了,那時候的東京還叫江戶,到處都是木頭建築。”
繪梨衣聞言心情微微好轉,她看著前方熱鬧非凡的街道,好奇道:“那他們最後怎樣了?”
既然是發生在一百年前的事情,那他們的結局應該已經註定了。
她只看到了開頭,猜不到後續,也看不到結尾。不像她在此之前的人生,一塵不變,一眼就能看到盡頭。
“最後啊……”路明非想到了那個總喜歡搞完結欺詐的大猩猩,忍不住笑道:
“最後他們打敗了外來的入侵者,幹掉了主角最信任最尊重的,同時也是隱藏在幕後掌控一切的最終boss的老師。”
繪梨衣認真聽著,瑰紅色的眸子倒映出少年的輪廓。
“松陽老師其實是不老不死之身的天照院奈落首領虛,吉田松陽只是他的一個人格。
他收養了戰爭孤兒銀時,教他讀書寫字練習劍道……”
路明非劇透著劇透著,突然感覺這劇情有點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親眼見過。
仔細一想,嘿,這踏馬不就是源稚生和橘政宗嗎?
一個是沒有父母的孤兒,一個是邪惡組織的首領。
很好,橘政宗必須死的理由再度加一!
兩人手牽著手說劇情,剩下旁邊的老唐面無表情。
他完全聽不懂兩個未成年在說什麼,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他卻不能有姓名。
就在他琢磨著要不去旁邊街機店找個地方玩,別杵在這當電燈泡的時候,旁邊巷子有幾個身著黑衣的人一臉不屑地走出來,瞧見他朝這邊看還瞪了他一眼:“何見てんだ、死にたいよお前?”
雖然聽不懂,但老唐可以肯定這不是什麼好話,鑑於對方只是隨口放屁沒有上來找茬,他也沒有掏出傢伙教對方做人。
等那幾個凶神惡煞的黑衣大漢走遠了,他才輕手輕腳地走進巷子,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麼大新聞。
結果和預想中的不同,地上沒有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受害者,也沒有衣衫凌亂疑似遭受侵害的女士,只有一個身著得體西裝的男人坐在臺沿上抽著煙,眼神憂鬱,氣質出挑。
如果對方是個相同年紀的青年人,或許老唐會覺得他是一個家境貧寒的落魄貴族,因為債務問題被黑社會找上門。
然而在他面前的是個壯到能塞進兩個他的肌肉大漢,鋥光瓦亮彷彿能折射光線的腦袋上紋著一條藍色鯨魚。
光頭男人坐在黑暗的巷道里,簡直就像是一隻潛伏於森林的棕熊,正在感慨白天去偷蜜沒找準時候,恰巧撞上了回巢的蜂群。
老唐見對方身上沒什麼傷,連衣服都沒亂,感覺不像是需要幫助的樣子,瞅了兩眼就打算走。
然而那光頭壯漢在發現他後,卻是讓出半邊的臺沿,伸手拍了拍:“よろしければ、座って話をしてください(不介意的話,坐下來陪我聊聊吧)。”
老唐遲疑了半秒,覺得以自己當前的戰鬥力,秒掉對方不是問題,便大大方方過去坐下。
比起當電燈泡,果然還是聽八卦比較有意思。
“阿諾,瓦達西拆膩斯,霓虹雞哇嘎啦乃……”
老唐用自己蹩腳的日語告知對方自己是中國人,不會日語,結果下一秒光頭壯漢口中便蹦出來一口流利的中文:
“沒事,中文我也略懂一點。”
這下輪到老唐震驚了,好傢伙這小日本的中文說得比他還標準。
“你好,認識一下,我叫阿鯨,是個失敗的商人。”光頭大漢伸出蒲扇大手和老唐相握,後者慢半拍的自我介紹道:
“我叫唐納德,你可以叫我老唐,是個……來這旅遊的。”
光頭阿鯨聽著老唐有點異味兒的中文倒也沒有驚訝,日本人自己都有口音,何況中國那麼大的疆域,聽說他們南方那邊村與村之間都是加密通話來著。
“東京確實有很多景點,非常適合旅遊,可惜櫻花盛開的時節已經過去,不然倒是能欣賞到漫天的櫻花海。”
“額……那就下次再來嘛,錯過一次不代表永遠錯過。”老唐說話也注意著措辭,生怕觸動這老哥的傷心事。
“是啊,錯過這次不代表會錯過下次,每個人都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光頭阿鯨猛吸一口,緩緩吐出菸圈,眸光惆悵:“可惜,我的店已經瀕臨絕境,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老唐聞言精神一振:“剛才那些是來追債的?”
“是。”光頭阿鯨微微頷首,面對一個外國來的遊客似乎讓他放下了某種負擔,可以稍稍吐露一些心事:“我手下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兄弟,他們還不知道我的生意虧空,資金鍊幾近斷裂,早已來到入不敷出的境地,依舊全心全意地支援著我……
為了不讓他們失望,為了不讓顧客失去心靈的寄託之處,我找到了放高利貸的黑幫,從他們那裡借錢維持店鋪的正常運轉……”
老唐初聽還覺得感動,但越聽越感覺不對勁兒,看了看巷道另一側那似曾相識的街景,又琢磨起剛才光頭阿鯨話中透露的訊息,皺眉道:“你,該不會是高天原夜總會的老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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