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塊非常突兀的“凸起”，嵌在林舒悅如白瓷一樣嫩滑的小腿根部。

足足……有十公分。

她當時承受的究竟是什麼啊！

周塵整個人的感覺如被一盆冰水冷冷拍下。

心臟也像被猛烈撞擊，刺痛後，是無盡的鈍痛。

他想起之前林舒悅雲淡風輕地和自已說起的墜樓經歷……

這一定是那時留下的痕跡。

永久的、將陪伴她一生的疤痕。

也將成為他心上的疤。

霎時間，周塵就褪去了所有的情慾，復又開始痛恨自已。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的額頭輕輕地貼著林舒悅的小腿，細吻這道傷疤。

自責地呢喃，反覆地道歉。

林舒悅的眼睛裡也跟著褪去了剛才被情慾沾染的氤氳。

半晌，她坐了起來，安慰似的抱住了他，輕輕地撫摸著他寬厚的背，一遍一遍。

“沒事，都過去了。”她又是那樣的雲淡風輕。

“在你最痛苦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你的身邊，反而還逃跑了……”周塵埋在林舒悅的肩窩，連話都說不下去。

“也……不怪你。”林舒悅說。

那時候他們中間隔著那麼多因為彼此不成熟愛情觀造成的誤會。

如今回看，看似「陰差陽錯」，其實是一種必然。

只是他們付出的代價過於高昂了。

時間滴滴答答在流逝，但在他們倆之間卻又靜止了。

隔著輕薄的睡衣布料，林舒悅感覺到肩膀一片濡溼。

林舒悅輕嘆，“我可最怕男生哭鼻子了……還得哄。”

今天已經有一個讓她無語的了。

這，又來？

周塵被她這冷不丁的一句，弄得勉強悶笑一聲。“怎麼能讓你哄我一個大男人？”

他要好好哄她才是，好好哄她一輩子的。

曾經，他也讓她受委屈了。

天大的委屈。

“當時你一定很疼很疼，是不是？”周塵問了一句廢話，這是他極端無措的表現。

林舒悅輕輕點了點頭。“疼。”

比起身體上的疼，更疼的是心。

當時她大病初癒，卻完全找不到他。

最後輾轉地找到了宋啟明。

當林舒悅拄著雙柺出現在宋啟明家門口的時候，宋啟明驚訝地像下巴掉到了地上一樣。

那時她衣著邋遢，蓬頭垢面滿臉憔悴，比女鬼還要恐怖一些吧？嚇到宋啟明也是自然的事。

林舒悅看到宋思明的公寓裡亂七八糟的，所有的物品正在打包中。

她呆呆地問宋啟明，“他呢？”

問的是誰，彼此心知肚明。

宋啟明長嘆一口氣，其眼中的情緒她讀懂了——

是覺得她可憐，又可恨。

“走了。不要再聯絡周塵了。你，和你那對活寶爹媽可放過他吧，太過分了！你把阿塵都折磨成什麼樣了……”

宋思明說到半截急剎了車，最後揮揮手，“你還是趕緊走吧。”

後來任她怎麼求怎麼問，宋啟明都不搭理她。

她看到宋啟明的行李都整理打包差不多的樣子，知道他也要離開M國了，自知與周塵的那根線可能要徹底要斷了。

後來宋思明親口證實：“周塵先一步離開了，我也這也要走了，你以後，自已……好好的吧。”

她寧願宋思明更多地責難自已，但他只是無言地冷漠以對，估計看一個可憐兮兮的瘸子也不好“落井下石”更多。

林舒悅當時陷入了無盡的絕望，腿部傳來的劇痛讓她無法拄拐站立太久，況且她還是偷著跑過來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轉身，一瘸一拐地要離開時——

宋思明還是忍不住告訴她：“周塵本來回國了，又不知道怎麼跑回來一趟，這又要走了。

他要先去衣索比亞，散心，之後的行程未知。

XXXX航班，還有一個多小時起飛，如果你趕得上，那就是老天爺覺得你們或許還有轉機，如果趕不上，你真就放手吧。”

林舒悅沒回頭，只輕聲回了句「謝謝」。

然後拄著拐，以最快的速度，打車奔向機場。

還是，晚了。

林舒悅在機場摔了無數次，倒了又爬起，最後還是倒在了能觸到他的邊緣。

再也沒有爬起來。

後來她是被急救車送回的醫院。

在那之後，林舒悅忘記經歷了多漫長的治療和復健，再加上她偷偷吃辣，腿傷反反覆覆的，著實折磨了她良久。

最崩潰的一次是，林舒悅在病床上猩紅著雙眼，歇斯底里地發洩，和父母大吵，“你們還我的周塵！把他還給我！求求……我該求誰啊？他不會再理我，不會再原諒我了……”

但她內心也知道，周塵那時候是放棄她了，找到了又怎麼樣呢？

都是徒勞吧。

她對他們的感情很偏執，但又是那樣的不自信。

後來隨著傷勢的慢慢好轉，她徹底冰封住自已的心，變成了一部非常敬業的醫學機器，救死扶傷永遠衝在第一線。

所有內心的淒涼都化成了工作上的兢兢業業與精益求精，在事業上她不成功誰能成功？

當時就有瑞典籍同事評價林舒悅：“只有專業，沒有感情。”

是沒有。

隨著某個人的離去，全都消失了。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林舒悅從回憶回到了現實，摟緊了身邊的男人，又本能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墜。

是雙腿再次穩穩回到地面的踏實感。

周塵不知道林舒悅剛才的失神具體在想些什麼，他只是緊緊回抱住她，“乖，以後不會了。”

不會再讓她疼。

如今他完全憑藉自已，就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抵禦任何外界的壓力。

他將為她建造一片最堅固的城牆與堡壘，可以給她最周全的保護。

所謂漫長的夜，愛，最後沒有做成。

變成了兩個人相互偎依著，蓋著被子純聊天，以及偶爾間隔著的一段又一段的靜默。

“對了，你之前說錯了。我受傷的時候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知道再也追不回你之後，那一個個無盡的，絕望的夜晚。”林舒悅在黑暗中輕嘆著糾正道。

還好，她把他給找回來了。

“對不起。”這是周塵今晚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又來……”林舒悅說，“我不喜歡這三個字，說點別的。”

周塵聽話地貼在她耳邊，說了世界上最動聽的那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