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半夏的放學時間是五點半。
從學校步行到住的筒子樓大概需要十五分鐘。
於清泠看著手腕上顯示著六點十七的手錶沉默了。
她倒是不擔心作為成年男性的李半夏會遇到什麼危險,但是再不回來,他們極有可能會OOC。
很快,兩個高大的身影就從街角轉過來,踩著夕陽的餘暉向她走來。
嚴三冬穿著一件灰撲撲的外套,手上拎著一袋不知名的東西。
等走近了才發現是雞蛋餅。
“清泠姐,我們有點發現,晚上十點,天台見。”嚴三冬把雞蛋餅塞她手裡,率先一步回去了,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的聲音飄進了於清泠耳裡。
於清泠拎著有些燙手的雞蛋餅,有些懵了,她看向李半夏,結果李半夏光顧著哼哧哼哧啃雞蛋餅,半點沒有解釋的樣子。
“呼——,走吧,於姐,回家再說。”李半夏總算是爽了,他把塑膠袋扔垃圾桶裡,隨後走到於清泠身後,又擺出一副怕生小女孩的模樣。
於清泠也沒過多糾結,心中感情醞釀,開始讓自已變成一個憂心妹妹的長姐。
因為不知道五樓以下會不會有住戶也跟變態似的天天偷聽,所以她從一進單元門就開始不間斷地絮絮叨叨。
對於當大姐,於清泠可太有經驗了,由於父親是個花花公子,因為一次爛俗的意外早早有了她,等其他叔伯有孩子時,於清泠已經上初中了。
正趕上家族企業動盪,孩子們全部在老宅生活,於清泠就成了挑大樑的,今天給妹妹輔導作業,明天監督弟弟背書,可謂是當保姆又當媽。
所以在唸叨小孩這一方面,於清泠可以勝過全國百分之九十的家長。
而從未有過如此體驗的李半夏就靜靜地跟在於清泠後面,聽她逐漸走向胡謅的話題。
拋開這是他第一天轉來怎麼就有期中考試成績不談,於清泠這碎嘴子功夫還是很有效的,一路上也沒有什麼OOC提示。
就在他們走到516,於清泠邊掏鑰匙邊說起於小花五歲那年撕了卷子摺紙玩的事情時,從520走出來個人。
穿著白襯衫,大臂上還彆著個紅袖章,上書三個大字:居委會。
是個五十歲上下的阿姨,她看到於清泠先是有些驚訝,隨後想到什麼,又擺出一副笑臉:“是新來的小於是吧,真是不好意思,516門口沒有擺花盆,我以為沒人住就把房子租給新來的人了。”
於清泠當即臉色一變,柳眉倒豎衝阿姨說道:“阿姨,你這也太隨意了吧!我這才住了一天不到啊!也不提前通知就要人搬走,不符合規章吧?!”
那阿姨被於清泠衝了,臉當即就拉了下來,原本的笑意蕩然無存,她冷聲道:“你們沒有遵守規則在先,我完全有理由驅逐你們!”
隨後那阿姨突然骨節爆響,原本有些矮胖的身軀突然竄到了三米高,頭肩頂著天花板,原本還算和藹的臉變得猙獰,眼睛暴突,耳朵巨大無比,臉盤子完全被橫肉擠壓,鼻子被擠成類似豬鼻子,嘴裡也開始低落腥臭的口水。
“嗬……”阿姨怪物彎下腰,一張死屍般的臉懟到於清泠面前,令人作嘔的味道拍打在她臉上。
李半夏立刻把手往珍珠包裡伸,但是被於清泠擋住了。
她好像完全沒看見眼前非人的東西,而是雙手叉腰,擺出潑婦樣:“你嚇我也沒用!我哪裡是第一天入社會?讓516裡的人滾蛋!”
說著就掏出鑰匙,開啟516,企圖進門把裡面人弄出來。
結果鑰匙還沒插進鎖眼,於清泠的手就被拉住了,已經恢復正常的居委會阿姨又擺出一副笑臉:“哎呀,小於,這個房子已經給了別人,改是沒法改了,不如我把樓下407給你們,行嗎?我聯絡房東給你們免兩個月房租?”
阿姨指了指516門口已經擺出來的花盆,上面還種著不知名的花。
於清泠臉色鬆動了不少,但還是沒好氣地開口:“那這大晚上的我也不想搬家,我妹妹明天還要上學呢,這怎麼辦?”
“嗨,這好辦!”阿姨前後張望了一下,隨後對一個人說道:“小夥子,來幫阿姨個忙!回頭居委的證明我給你批!”
隨後已經裝了很久路人的嚴三冬走了過來,隨後故作驚訝地對他們說道:“原來是你們啊!”
阿姨一看他們還認識,也沒多想,交代了嚴三冬幾句之後就離開了這棟樓。
隨後於清泠開啟516的大門,他們的行李被整整齊齊地擺在門口,包括昨晚剛鋪上的床單被罩都被拆下來了。
而這個一眼就能望到頭的房子卻根本看不見另一個人的身影。
李半夏和嚴三冬嘗試著去開其他門,發現都被上了鎖。
嚴三冬走到陽臺邊上,透過玻璃門往外看。
外面天色已暗,但是陽臺外面的護欄上卻纏上了不少細絲樣的東西。
他剛想招呼身後的二人過來看,卻發現左邊鄰居的陽臺門慢慢拉開了。
一個圓圓的黑影探了出來,嚴三冬不動聲色地往旁邊靠了靠,躲在了窗簾的後面。
察覺到了嚴三冬的異樣,李半夏和於清泠停下了自已的動作,李半夏往行李方向努了努嘴,於清泠心領神會,轉頭開始用很大的動靜來收拾東西。
過了一會,嚴三冬才往他們的方向走,抬起行李第一個走出房門。
李半夏和於清泠拎著大包小包跟著他。
到了樓梯拐角嚴三冬才開口。
“剛剛你們旁邊的鄰居把頭伸過來了。”他回憶起了剛才的畫面:“怎麼說呢,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往516看,很熱鬧。”
嚴三冬只看清了518的樣子,圓的腦袋,稀疏的白髮,大的能有三分之二張臉的嘴,以及巴掌大的耳朵,其餘的五官都被擠得看不見,眼睛被擠成一條線。
而它們的脖子則是無限延長,嚴三冬能看見被抻地幾乎透明的面板和裡面凹凸彎曲的脊骨。
一條半人長的脊柱舉著腦袋,顫顫巍巍地往他們這邊伸,而遠處的住戶,陽臺也紛紛開啟,個個伸長了脖子往他們這邊擠。
此時的天完全不像夏日的六點,太陽完全消失,慘白的月光勉強照進了這被兩座高樓擋起來的縫隙,一個個被脊骨舉起來的頭顱像雨林裡急速穿行的蛇群,目的地就是516。
“講道理,我覺得鄰居伸脖子用詞不太好,應該是延長的延。”於清泠提出了自已的看法。
“還是抻好一點,很形象。”李半夏提出異議。
嚴三冬點點頭,表示下一次會用詞更加嚴謹,然後三個人面面相覷,同時嘆了口氣。
“先說明,我中午回來測試過,在樓梯間說話不會被監聽。”嚴三冬中午藉口回來,故意在樓梯間打電話,說了點八卦,回去的時候無事發生,然後又繞路去另一個樓梯上去,走到樓道內,剛舉起手機說了一句“媽,你別逼我……”他就十分清晰地聽到周圍鄰居一個個都趴到了大門後面,雖然沒有面對面,但是被數個人直視的不適感還是讓他寒毛直豎。
然後為了保險,他在靠近樓道的樓梯上一人分飾六個角色演了一段狗血的苦情大劇,卻都沒有那種被窺視的感覺,這才安心了。
不過在這裡只有一個缺點。
“是什麼?”雖然對於清泠不算了解,但是李半夏看到在嚴三冬提起一人分飾六人的時候,於清泠明顯亮起來的眼睛,於是他先一步開口,阻止這裡變成演員的自我修養的交流會。
“喏,看樓下,樓梯道里長時間有人的話這些黑霧就會往上湧。”嚴三冬的實驗很全面,在短短四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裡他找到了能交流的地方,並且至少實驗了7種以上的活物去測試黑霧的危險性。
他十分順手地從屁兜裡掏出一隻奄奄一息地老鼠,隨後往黑霧扔過去,靠近黑霧的一瞬間,那隻老鼠就炸成了一團血霧,隨後消失在霧氣裡。
“而且我看五樓以下全部都是這種黑霧,我個人覺得就是因為這些黑霧在,那些變態鄰居才不能去偷聽,所以你們的新房間可能唯一的優點就是交流不受限制,但是這個黑霧具體有什麼機制還暫且不清楚。”嚴三冬做出了自已的總結。
於清泠沒有什麼異議,李半夏瞥了嚴三冬一眼,沒說什麼。
在黑霧要湧上三樓的時候,他們走進了四樓的樓道。
四樓和五樓並沒有什麼很大的區別,頂上的吊燈亮著奄奄一息的光,只能勉強看清腳下,他們一路走到407門口。
剛剛那個居委會阿姨走得急,並沒有給他們鑰匙,但是走到407門口的時候,於清泠發現鑰匙已經插在門上了。
開啟進去,房間黢黑,李半夏根據記憶開啟燈,房間的佈局才顯露在他們面前。
和樓上沒什麼差別,但所有的牆面都是黑的,陽臺外面是層層疊疊的爬山虎,一絲光都進不來。
李半夏接過於清泠手上的東西,收拾好,隨後去廚房燒水。
“小夏他怎麼了?”雖然李半夏平時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跟他聊兩句就會被懟,但此時的沉默卻有些異常,這讓於清泠有些擔心。
嚴三冬搖搖頭,並未說什麼。
過了會,李半夏端著水走過來,神色已恢復如常,他有些詫異地看向滿臉擔憂的於清泠:“發生什麼事了?”
“你剛才好像挺奇怪的,是有什麼事嗎?”於清泠不喜歡把問題藏著,直接問他。
“想到些事,過會說。”李半夏擺擺手,“先趕緊把今天的經歷交流一下吧,不知道黑霧還會不會蔓延。”
“也好,我之前還讓於姐通知你晚上到天台碰一下,現在直接在這裡也行。”嚴三冬雙手插兜靠在飯桌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