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漣進來的時候班上還在討論班主任赤石的事,她還沒搞明白髮生什麼,就看到於小花埋著個頭,旁邊是一堆亂七八糟的書。
“又被欺負了嗎?”她嘆息道。
但是徐漣也沒辦法,一直都被王氏父子牽制著,她也分不出餘力來幫助這位新同學,只能偶爾給王加銘找找麻煩,以此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只不過,這次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回到座位上,前座給自已分享了靠走廊同學的最新資訊,詳細且仔細的描述了班主任是怎麼在廁所昏倒,然後被迫赤石的故事。
聽得徐漣兩條眉毛擰在一起,大呼噁心。
一直到放學,王加銘都沒有再出現過,李半夏只能遺憾地把上陣父子兵的想法往後安排了。
他帶著一身臭拖把味回了筒子樓,還好四樓沒有其他的活人住戶,不然就他這一身,足以引發轟動性討論。
洗了個澡,又炒了倆菜,李半夏坐在桌邊,一邊研究日記本,一邊等於清泠回來。
但是直到晚上八點,不僅是於清泠,就連嚴三冬也沒了蹤跡。
他不信邪,一直等到靠近十點,那兩個人還沒回來。
現在有沒有手機,唯一算得上智慧裝置的就是手腕上的玩家中心,中心上雖然有好友和組隊兩個模組,但唯一的缺點是他們都沒有解鎖。
而莫名其妙的李半夏今晚只能守著資訊乾等著了。
於清泠此時還在五年後的大街上游蕩,嚴三冬此時也出了他上班的地方,此時正蹲在警察局裡。
嚴三冬輕車熟路地把自已鎖在審訊椅上,然後耐心地等待著對面的警察來詢問自已。
審訊警察:……
“咳咳,姓名,身份證號。”警察咳了兩下,然後按照以往流程開始。
“我叫嚴大壯,性別男,身份證號是32648xxxxx。”嚴三冬說道。
警察確定了資訊的真偽之後才繼續問道:“你今天為什麼出現在那個工地上?”
嚴三冬眨了眨眼睛,隨後兩行熱淚就順著腮幫子滑下來:“警察同志,我,俺之前一直生活在平縣的鄉下,俺叔許老二失蹤好些時候了,家裡爺奶都擔心地很,讓俺上城裡來尋他,俺就照著地址摸過來哩。”
那個名叫何總的怪物十分敏銳,雖然沒有發現嚴三冬,但他還是把那附近裡裡外外摸了幾遍才肯繼續說,得知了他們秘密的嚴三冬當即決定要去找李半夏,可偷偷摸摸溜出去之後,他發現周圍的景觀突然來了個大變樣,雖然工地的位置還是一個工地,但明顯建的東西不一樣了,根據周圍的一圈藍鐵皮牆上貼的宣傳標語他才知道這裡要建地鐵了。
筒子樓也沒了,周邊其他居民樓也消失不見,取代的是一個大型火車站。
再想回去的時候他就被一群警察圍住了,然後他就被拷著押回了警局。
“同志,你知道俺叔去哪裡了嗎?”嚴三冬反客為主,把問題拋給警察。
“這邊確實查到了你和許愛國是同鄉,我們會去調周邊監控,如果證實了你的清白,我們會放你離開,現在還請你委屈一下。”警察並沒有正面回答,也沒說要把嚴三冬放走,而是收拾了東西,讓嚴三冬簽字按手印之後,就獨自離開了。
嚴三冬知道他這番話確實可信度太低,但眼下確實沒什麼理由,他總不能說,我只是想翹班,結果貌似來到了幾年之後吧。
很快就有其他警察來把他放走。
但是臨走的時候他還是能感覺到不少目光聚集在自已背後。
現在大概是一幾年,網路什麼的都是剛剛起步,更何況嚴三冬也沒有手機,他摸了摸,自已身上還有點錢,就去一個報亭旁邊買了近幾個月的報紙。
尋人啟事,城市新建,奇葩故事,報紙上什麼都有。
很快他找到了他想知道的事。
就在前天,市裡面重啟了一起舊案,從五年前開始,有多名女性失蹤,但是受制於技術,很多線索都不了了之。
但是有一名死者家屬多次上訴,並且靠自已的調查,摸到了一點線索,警方這幾年也一直為這個案子頭疼,見有線索,於是成立了專案組來集中調查。
而查到的第一案發現場就是嚴三冬所在地工地。
“
難怪剛出來就進局子,要我我也認為是知情人。”他小聲道,結果抓起來問半天,就是個純路人。
不過這和他得到的資訊是一樣的。
準確說,他聽到了兇手的自述,在五年前。
起因是何總的侄子,來工地上混資歷,也不好好幹 天天就對著旁邊高中的女孩流口水。
但是他也是有賊心沒賊膽,一直都是隻敢看看。
結果上面政策有變,高中搬走了,變成了清光小學。
侄子頓時沒了興趣。
再加上他當時網戀,談了個性別不明的女朋友,天天寶貝長寶貝短,十分膩歪。
隨後就是面基。
即使對面是個貪圖他屁股的男人,也沒能在他比較擬人的長相下面撐過十分鐘。
那男的撇下五百塊精神損失費就跑了,但是侄子卻因為這件事瘋了,最後變成了一個徹底的變態。
他平時碰見年紀體格比他小的男孩,莫名其妙地揍人一頓都是輕的。
但是男的打夠了他又把目光轉向女孩子。
利用較好的家室把女孩騙過來,強行上船之後又隨意拋棄。
內心的獸慾卻在這種幾乎沒什麼阻力的情況下愈發猖狂,做的事一次比一次過分,最後難以平息慾望的他終於變成了警察最不想看見的人——毫無理由隨機殺人的變態。
第一次是一個走夜路的白領,因為當時監控並不發達,侄子直接在路上就把人打暈帶到工地的宿舍裡。
胡亂地對著白領砍了十幾刀,但都沒有傷到要害,反而讓那位白領痛醒過來。
此時侄子被嚇到了,反而被白領拼盡全力奪了刀,她想用刀自保。
而被聲音吸引過來的何總,進來就看見一個全身是血的女人拿刀對著自已的寶貝侄子,何總知道侄子是什麼尿性,他的一頓添油加醋的胡說何總自然是一個字不信,但他還是要幫侄子。
因為侄子是老何家唯一個根,何總本身不能生育,因此把侄子當親兒子。
當時正值壯年的何總就這樣把白領殺了。
自此之後,為了把侄子摘出去,他把整個工地上有點話語權的人都拉了進來。
自此,市裡有不少女孩莫名失蹤,她們的骨血都被融進水泥,與建築合而為一。
穿堂風是她們的哭嚎,牆角不幹的水漬是她們的淚痕。
嚴三冬舉著報紙,看到了那個不可能放棄的家屬:徐女士。
雖然照片上眼睛打碼了,但是能看出是個很漂亮的人,但是裸露出來的面板上面有不少紋身,穿著和氣質都像是社會人士。
他想再回警局碰碰運氣,如果一個人能堅持幾年如一日地去為自已枉死的家人上訴,親身尋找證據,那她至少現在還在警局附近,案子重啟,她肯定會第一時間追進度。
嚴三冬繞了半圈,又偷摸回到警局附近。
也不知道是他倒黴多日,幸運女神總算看他了一眼,一個穿著皮草的女人從警察局走出來,她叼著一根女士香菸,長卷髮油膩地堆在臉兩側,滿臉疲憊。
這下總算把眼睛補齊了,其氣勢又登上了一個臺階。
女人抬頭就看到了故意站在她視角c位的嚴三冬,隨後瞳孔猛地一縮。
她不認識這人,但認識他身上穿的工服。
是他們!!!
“你怎麼有臉來這裡!”女人衝上前就要和嚴三冬拼命,幾乎半永久的黑眼圈,比眼睛還要大的眼袋令人矚目,她真的很累很累了。
很快就有警察注意到這裡,有人上前把他們拉開。
嚴三冬聽見警察對女人說:“徐漣!你之前不止一次在警局前面襲人了!難道你想在你姐沉冤得雪之前就進監獄裡面?!”
“是他!是他們!我永遠不會忘記那身衣服的!”徐漣歇斯底里道。
“不是他!他穿的是他親戚的衣服!”剛才審訊過的警察也衝出來拉住徐漣。
在警察們的生拉硬拽和安撫之下,徐漣哭著回到了警局。
那警察走到嚴三冬面前,面色很不善,冷聲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嚴三冬磕磕巴巴報了個地址,“警察同志,俺真不知道剛才那個人受不得刺激,俺,俺就是想問那個地方在哪兒……”他都有點欲哭無淚了。
“唉!”警察重重地嘆了口氣,隨後給嚴三冬指路,“從這裡坐312路公交車,三站之後,到銀商大廈下。”
“謝謝!”嚴三冬猛地一鞠躬,隨後就往公交站臺跑去。
等到了之前於清泠說過的工作地點之後,嚴三冬傻眼了。
這個商場早就關門大吉了,而且關門的時間也不短,門庭淒涼,門口的玻璃門早就形若無物,碎了一大半。
他走了進去,所有的商鋪都搬走了,地上是一層厚可埋人的灰,走一步都能激起一片霧霾。
往上走,二樓的門都被水泥封住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樣。
三樓普普通通,但到了四樓就有點不一樣了。
周邊的牆皮軟塌塌的,但是牆角下面卻是被火燒焦發黑的樣子。
而往裡走能發現走廊盡頭有一些人印,看上面還殘留著不少人皮一樣的物質,嚴三冬覺得這些人活著的可能性好像不太大。
周邊還有不少警察留下的痕跡。
不過他發現這四周的窗戶都是鎖死的,玻璃倒是被破壞了,頭頂上的煙霧報警器也是一副壞了的樣子。
找了根鐵棍,他敲了敲報警器,結果灰褐色的水嘩啦啦往下流。
“靠!好髒!”嚴三冬一個閃身跳開來。
隨後就被地上黏糊的東西襲擊,摔了個屁股蹲,鐵質的地板發出一聲巨響。
“嘖…”他撐著鐵棍站起來,然後就對著地上的東西沉默了。
這玩意,好像是火油?
他不太確定,之前在緬甸有見過這玩意,但是他嫌味道大,沒靠近看過。
火油遇水,好像會爆炸吧?
嚴三冬能想象當時的情景,地板著火之後,門窗被鎖,不敢冒險從四樓跳下去的人們著急忙慌地破壞了煙霧報警器,然後想等澆下來的水熄滅這些不斷蔓延的火。
但是這些水接觸到火油之後產生大量帶著上百攝氏度的水蒸氣和小範圍的爆炸。
窗戶不是很大,打碎了玻璃也沒讓熱量散出去多少,就這樣裡面的人被半是蒸半是烤,隨後在牆角被燒化。
“這不就是蒸籠地獄裡的懲罰模式嗎?”十八層地獄中,蒸籠地獄就是會把惡鬼放在燒紅的鐵板上,把鬼拿去蒸熟。
而且,蒸籠地獄懲罰的就是以訛傳訛,愛說閒話的人。
如果不是嚴三冬理解錯誤的話,那這些死者在兇手心中就是該下蒸籠地獄的人。
“話說於姐這裡也有這種故事背景,那老李那邊事情也小不了哪裡去,得抓緊回去了。”
不是嚴三冬不想去清光小學的現址去看,身上的錢全部用來買報紙了,以他這種賊走都空的褲兜,進入火車站內部還是有點困難的。
他也沒錢坐公交了,反正三四站路也不遠,嚴三冬慢慢往回走。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然也沒什麼好猜的,我只有這種選擇。”嚴三冬雙手插兜,看著夕陽嘆息,“從哪裡來就從哪裡回去,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重新回到那個工地。”
但是嚴三冬面前擺了一個小小的困難,就是現在那個工地被警察叔叔們嚴防死守著。
該如何在不驚動守在周圍的便衣,回到工地上呢?
等到晚上應該是不太行了,萬一時間過了,他下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要是就被困死在這個時空裡,那就完蛋了。
一個小時之後,一個風一樣的人影閃過街上每一個人,但是卻沒有人能看見他的樣貌。
人影七拐八拐,直奔一個被警察拉著警戒線的地方。
白天審訊嚴三冬的警察又正好在這裡,隨後他就看見正前方衝出來一個人。
那個人他正好也認識,早上剛審訊過。
“你果然有問題!”警察趕緊叫人過來攔下蹬著腳踏車的嚴三冬。
嚴三冬也不含糊,到了他想要的地方,直接撇了車往地上一滾。
往地上重重的一摔,他還沒摔得七葷八素,倒是把警察們嚇了一跳。
他順勢滾了兩圈,然後撐地起來,一個箭步衝進了工地裡面。
“拜拜!”嚴三冬衝著警察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隨後就在警察驚駭的目光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