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幽暗的房中僅有幾盞燈散發著微弱的光，燭光搖曳，映出房中人如玉般清俊的輪廓。
白明卿盤膝坐於榻上，如一尊沉靜的雕像，閉目間透出幾分無波的安然。
窗外傳來陣陣煙火聲，喧囂熱鬧，是戈壁荒漠徹夜舉行天行者祭的動靜。
火藥綻放的瞬間似乎在暗夜中點亮了短暫的白晝，白光穿透紙窗，在他靜閉的眼瞼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然而，白明卿卻不為窗外的喧譁所動，像是塵世的喧囂無法侵入那隱秘而自成一體的境界，他享受著這種孤獨，在這喧鬧之外。
一陣突如其來的機械音穿透了這房中的寧靜，那聲音冰冷而毫無感情，帶著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質感：「警告宿主，警告宿主，劇情正偏離預期……請宿主儘快做出反應……」
白明卿眉頭輕蹙，對這無端滲入安寧的東西，屏息靜聽，彷彿是在冥思中定位聲音的來源，其神情淡然中透著一絲警覺，目光如炬，仿若能洞穿這夜色的遮蔽。
「又是你麼？」
他用意識追隨那聲音而去，彷彿正在穿越一座幽暗的迷宮，在那蒼白無情的聲音之中，白明卿似乎聽到了命運的某種旋律，正微妙地引導著他的腳步，但他卻厭惡這等引導：「你是什麼東西？」
「系統，是宿主您的系統。」
「亦是賜我不死之身的東西麼？」
「正是。」
白明卿帶著諷刺冷笑著。
他向來以睿智和全知自居，認為自已對這個世界瞭如指掌。然而，此時此刻，卻標誌著他平日裡構築起來的認知堡壘出現了一道裂隙。
「我是人麼？」
那聲音沒有回答，白明卿又問道。
「這個世界，我所歷經，所視見，所感受的一切，是真實的麼？」
那聲音頓了一會，冰冷地回答道：「不是。」
白明卿望著窗外的粲然煙火，失神一陣：「那這些是什麼？」
「宿主，您所在的世界，是一個虛構的遊戲世界，而您，是這個世界的男主。」
虛構的。
虛無的。
縹緲的。
他和這世界，所有人，以及，他長久以來堅持的復國東河的大計。
白明卿洞悉了這一切幕後操控者的荒唐，曾經，他眼中的世界是那麼真實而激烈，而此刻，它們彷彿瞬間失去了所有重量，變得虛幻縹緲：「原來，不過是天外人的一個樂子。」
他抬起頭，凝視著窗外無垠的夜空，似乎穿透了層層的阻隔，看到了某個高高在上的存在。此刻心中蔓延著一絲不屑，更有一抹挑戰的戰意萌生。
「警告宿主，警告宿主，劇情正偏離預期……請宿主儘快做出反應……」
「我需要做出什麼反應？」白明卿漫不經心地玩弄著手中的茶杯，竟然笑了笑。
「NPC鐵青衣私下授慶帝之命，帶領軍隊，借貞文帝姬之手入東河戈壁，意在一舉殲滅東河，現已有大量南慶兵馬在包圍東河，東河部將滅，您將無法登上帝位，劇情即將偏離正軌，請宿主儘快做出反應，誅殺NPC鐵青衣、請宿主儘快做出反應，誅殺NPC鐵青衣。」
白明卿的神情並未漸次堅定，而是未將系統的話放在心上：「為何？」
「請宿主儘快做出反應。」
「我為何要做出反應？」白明卿淡淡道：「一切若是虛無的，我又為何要遵從那天外人的意思，做他任意擺佈的傀儡玩偶？說實話，從掉下懸崖開始起，我竟有些想不起復國的原因，你說，這是否是天外人未嘗清晰執筆？」
「宿主若不做出反應，在劇情嚴重偏離的那一刻，您將被誅殺，這個世界，也將徹底崩潰損壞。」
「呵……」白明卿冷聲一笑，彷彿並未將那自稱「系統」的話放在心上：「世界崩塌，如此一來，你也不復存在了罷？」
系統沉默了一陣，並未回答，看來是預設了。
「所以宿主，請儘快糾正原劇情，完成東河復國，剿滅南慶，本系統當下雖不完善，但可為你提供助力，以宿主不死之身，能輕易誅殺NPC鐵青衣，鐵青衣一死，慶國軍隊自然大亂。」
「NPC……」
「意思是，本世界中無關緊要的人物。」
「無關緊要？」白明卿似是感到極其厭倦，此刻窗外的煙火停了，金戈殿堂此刻，想必十分熱鬧：「那日他與我一起掉下了懸崖，如今，倒是活得比我還精神。」
「NPC鐵青衣的復活，是因不可抗力因素。」
「說清楚些。」
「抱歉宿主，本世界除你之外，還有另一人手上持有系統，本系統目前還沒有能力清除該系統。」
白明卿再次閉上眼，他想到記憶深處的少女，從對他百依百順、對他常展笑靨，對他表現出濃烈的愛意，從如今的冷漠和憎恨，他此前不解，但如今一切都聯絡起來了：「是周僖麼？」
「經檢驗，是該NPC周僖，持有系統的原因未明。」
難怪，她恨透了他，她所謂的「系統」，大抵應該告訴了她一切，包括他的欺騙、他的狠心、他的復國大計，可白明卿這一世，明明還沒做出傷害她的事情，她緣何憎惡他至此？
「她持有系統多久了？」
「第四世。」
「那你為何現在才出現？」白明卿冷冷地朝著意識中的聲音問道。
「因為前三世，宿主都順利登上帝位，並沒有偏離原劇情。」系統回答道。
第四世，原來，她獨自一個人歷經了三世痛苦。
白明卿瞬間做了一個決定，毫不猶豫地：「我要知道前三世的事情，所有。」
「再次經歷前三世的事情，對宿主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和作用。」
「我不想再重複第二次。」白明卿低著頭，揉了揉眉心，昭示著自已的疲倦：「你可以對我的要求不聞不問，但這隻會讓我隨時膩倦這虛假的世界，加快你我覆滅的時間。」
那一頭沉默了片刻，最終答應了白明卿的要求：「好，系統收到，正在以本世界男主的視角為您輸入NPC周僖前三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