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維持著嘴角笑容，喉嚨乾乾的：“要……要進來坐嗎？”

“謝謝。”祈雪點點頭，走了進來。

芽下意識後退幾步，眼神飛快掃過桌上那包撕開的薯片、沙發上亂扔的毛毯，還有沒來得及關掉的空調。

“你一個人住？”

芽：“呃……嗯。”

她慢慢往後靠，手在背後桌面上輕輕一摸，從鍵盤摸出一個淺藍色的小東西。

——是她昨晚剛加急下單的便攜電擊針。

在上次被星榆當場抓包後，她痛定思痛，立刻下單。

雖然她還沒試過，說明書都沒細看，但平臺上寫著“近距離致暈效果良好”。

她一邊維持著笑容，一邊用指尖滑開保護蓋，電流在縫隙中微微滋滋作響：“所以，您是來上門送外賣的？我、我記得我沒點宵夜啊。”

“那個對我沒用。”祈雪並沒有接她的話，只是自然地坐在了她的椅子上，甚至沒有看一眼芽的方向。

芽：“……你、你怎麼知道？”

“猜的。”祈雪輕聲說，“那種聲音很有特點。會有些尖利，但不會痛。”

見防身計劃已經暴露，芽乾笑一聲，把小東西放回原處，指尖還在輕微發麻：“啊、那太巧了。只是我其實、平時就有點神經質啦，不太喜歡陌生人進屋……哈哈、這不是防備您啊，我就……就是性格問題……”

祈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坐在沙發邊，沒有進一步逼迫，也沒有說話，似乎真的在等著她開口做自我介紹。

芽終於繃不住了。

祈雪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地望著她，像在等她自己把話說完。

“好、好吧我說我說我全說！”她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叫……呃，葉子！”

祈雪輕輕挑了下眉，但沒有拆穿。

“我、我平時就是接點網上的資訊活兒……都是普通委託！什麼論壇啦、資料網啦、幫人找東西啦、查查背景啦，頂多賣點邊緣地帶的資料包……都是可公開的那種……”

她越說聲音越小，眼神開始遊移：“……我沒啥別的癖好，就、就有點喜歡看別人藏的東西……慢慢浮出來的那種感覺吧……但、但我絕對不偷拍不錄屏不髮網！真的！真的就是觀察！練習！研究！不是病態的那種！”

祈雪似乎有點意外，卻依然沒笑。

芽的腦子卻已經自動進入了災難應對模式。

她突然明白了——面前的人就有可能是自己無意人肉過某個“危險人物”的關係人！甚至是對方請來的殺手！

——完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聲音一抖，撲通一下雙膝跪地，作勢就要磕頭，“我賠償！我什麼都沒看到！我刪賬號！我淨身出戶！真的！你讓我幹嘛我都幹！”

祈雪眨了眨眼。

芽幾乎語無倫次，雙手舉起像自投羅網：“如果是您誰的親戚、朋友、僱主或者別的什麼……我真的不是針對你！我只是對資料感興趣！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

祈雪終於搞明白了她的誤解，開口說明：“我不是來殺你的。”

“誒？”芽怔了一下，跪著愣在原地，“……不是？”

“我只是需要一些資訊。”

芽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自己還跪在地上，趕緊一屁股坐回沙發，手腳並用地往後縮，臉上還帶著半點生無可戀的表情：“嚇死我了……我、我還以為……不對！那、那您找我拿資訊……不該發私信的嗎？非得上門？而且您是怎麼找到我家的？”

祈雪沒直接回答，只是掃了一眼她桌上堆著的資料終端、開啟的瀏覽器視窗，還有零零散散的電纜線和紙條。

“你這裡……太多線了。”

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線？哪兒的線？”

祈雪看著她，眼神中倒映著只有她能看到的另一種世界：“命運的線。我來找你，只是因為你是……‘節點’。”

金枝在她意識深處輕輕引導，將那個原本陌生的詞彙送出口中。

她並不認識這個女孩，也不知道她的背景和履歷。但她一路追蹤那纏繞在星榆身上的金色線條，沿著那些像脈絡一樣延伸、糾纏、分叉的路徑，最終走到了這扇門前。

她沿著星榆身上那一縷最粗的金色線索一路追蹤而來。

那線不斷延伸、斷裂、再重組，穿越街道與金線的縫隙，最終匯聚在這裡。

整個房間像一團複雜交錯的蛛網。

金線盤繞在電子裝置上、薯片袋上、床下藏著的舊紙箱上，纏繞在芽的指尖、額角、衣襬。線條的數量遠超常人，所有路徑都經過了她。每一條線都意味著某種被觸碰、被牽引、或正在生成的可能性。

而芽，正處在這所有交點的正中心。

這樣的人，祈雪見得不多。

金枝沒有告訴她這意味著什麼，也沒有說明節點會扮演怎樣的角色。但在她的感知中，“節點”就是命運結構中密度異常的個體，是連線多個未來走向的臨界點。

她不認識芽。

她只是知道，沿著星榆命運的許多線條走下來，需要注意這個人的存在。

“‘節點’？”

芽愣愣地重複了一下這個詞。

她有點不太懂祈雪在說什麼，為什麼“節點”這樣的術語能用在人的身上……但是又可她總覺得，這詞用在自己身上竟有點……說不出的合理。

“等等，你剛剛說金色線條？所以您也是資料相關的超凡者？是看到了什麼特殊資料才……才摸到我這兒來了？”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想正確，繼續補充：“我是說、技術上的，或者是物理意義上的……總之您是看到了資料對吧？您也是精神系超凡者？”

祈雪點了點頭，語氣自然得完全不令人起疑：“是的。”

芽心裡原本緊繃的那根弦頓時鬆了一點，語氣都輕鬆了一些：“原來如此……不是尋仇的就好……我也會看到那種金燦燦的東西！不過我們這類一般都在地下渠道混，難道您是……公職背景嗎？”

祈雪溫和一笑：“我不屬於任何身份。但我需要天啟教團，尤其是最近從外圍網點調動的資源流動記錄。”

“啊？”芽原本鬆下來半截的脊背又繃緊了些，嘴角抽了抽，“這、這些有的是客戶私單，有的是……我自己存著玩的……您也知道，這種資料不好隨便給人……”

“我明白。”祈雪點頭，“就像你用了假名，我也沒追問。”

“……”

芽沉默了兩秒，腦子飛快開始運轉。

她知道祈雪沒說謊——也正因為對方真的沒有暴力威脅，她反而更緊張了。

“……您不會，殺我滅口吧？”

“我沒有惡意。如果要動手，我為什麼要敲門？

但不知怎麼的，那一瞬間，芽卻莫名感到後頸發冷，她本能地想笑兩聲緩和氣氛，卻發現對方那並無惡意的眼神，反而讓人心裡發緊。

沒有惡意，不代表她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