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底下猩紅一片,血流了一地。
不知林霜是自個衝進車流的眾人紛紛叫囂著肇事者下車,要讓她給死者一個交代。
直到此刻,大巴車底下的人這才後知後覺看向眼前這輛熟悉的大巴車。
這是大院裡給他們派的車。
而車上的肇事司機,他們也認識。
司機張叔從大巴車的駕駛座上下來。
與其說他是走下來的,不如說他是從車上跌下來的。
張叔是張政委的弟弟,經介紹成了大院裡接送孩子們出行的大巴車司機。
他膝行著爬向前。
當他看見車軲轆底下慘死的姑娘是誰時,似接受不了軋死熟人的事實打擊般,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他搖晃著站起身,卻在站起來的那一刻,兩眼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人群外。
白擎豐越過層層人群,看著這一幕不禁唏噓啞然。
原本他還想從林霜口中榨出楚煙煙有參與綁架案的證據。
如今林霜死了,楚煙煙背後做的那些事也無從查證。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知道,林霜一死,有無數人就要遭殃了。
譬如逼死林霜的沈靳蕭,不用他出手,某人肯定早就猩紅著眼要將他碎屍萬段了。
他朝身旁的保鏢隊長吩咐,“從今天開始,多派二十個保鏢在抒悅身邊保護,寸步不離!”
保鏢隊長了然點頭,護著他轉身離去。
剛剛在製藥廠門口的車輛撞擊還心有餘悸,沒想到轉瞬間換了個地方就真正目睹了一場車禍。
原本傍晚的好天氣頓時烏雲密佈,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看熱鬧的圍觀群眾打得七零八落,也將地上的鮮血一點點沖刷,連同街上的一切汙穢衝進了下水道。
大雨滂沱中,無數人見證了那個兩鬢斑白的老人抱著女兒殘破的身體,怎麼也不肯撒手。
*
孟抒悅是被白擎豐親自送回家的。
一路上,她精神都有點恍惚,眼前一直閃現林霜死時的模樣,以及沈靳蕭站在雨中渾身顫抖背影蕭瑟的模樣。
她知道,林霜於他而言,是勝似親妹妹的存在。
直到此刻,她才相信他真的記起過去的事。
就連當初洪水時的事,他也記起。
不然他不會說林霜害了他的兒子。
一時間,孟抒悅百感交集。
沒想到當年將大頭害成那般的人竟然是林霜。
到筒子樓底下時,孟抒悅下車,白擎豐也跟著下車。
孟抒悅眼見男人從車門另一頭朝她走來,腦瓜子便開始飛速運轉怎麼擺脫這男人。
畢竟剛剛她去宴席的路上,就收到一個服務員打扮的人遞給她的紙條,上面寫著“目標落網,計劃停止”八個大字。
這說明“神秘人”已經落網,她也無須再同白擎豐虛與委蛇,引蛇出洞。
現下,就剩她找個藉口和他分開即好。
孟抒悅眼見男人走近,她醞釀著眼淚正要說出歸還度假村分手的話,就見白擎豐朝身後的保鏢拍了拍手,吩咐道,“去樓上幫太太以及她一大家子搬家,動作麻利點!”
他一聲令下,數十名黑衣保鏢邁著整齊的步子一股腦地小跑上樓,將整個狹窄破舊的樓道擠得滿滿當當。
孟抒悅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珠子不明所以,“你……你這是在幹嘛?什麼搬家?誰要搬家?”
“是你,你必須馬上搬!”
白擎豐嘆了口氣,上手摸了摸她的發頂,語氣裡滿是無奈,“你不知道你那個前夫到底惹了誰,他害死了林霜,某人不會放過他的,你是他的前妻,還有你的孩子們,以那個人的性格,恐怕他也不會放過的!”
“怎麼可能……”
孟抒悅驚恐地瞪圓了眼,差點脫口而出那個人不是已經被抓了,怎麼可能還對他們有威脅。
但下一瞬,她意識到什麼,面色慘白地趕緊閉上了嘴。
那位神秘人是否被抓,白擎豐作為知情人,比他們任何人更清楚。
樓上的奶糖還正如小公主般被外婆捧在手心,放進木桶裡洗白白。
澡房外頭。
大頭和小頭還在石頭剪刀布,搶下一個洗白白的入桶劵。
哥嫂兩人還在屋裡手忙腳亂地搗騰寶寶。
一人給寶寶換尿布,一人抓著碾細膩的薯粉在孩子脖子及咯吱窩的紅色褶皺處仔細塗抹。
孟父則在廚房裡炒著孩子們最愛吃的土豆燉肉,香味飄滿整個溫馨小屋。
數十個保鏢破門而入搬東西時,幾個各忙各的人腦袋都是懵的。
“你們幹嘛?快來人啦,有人入室搶劫啦,快把俺的大彩電放下!”
孟父拿著鍋鏟衝出廚房,看著這一大群黑衣人,竟不知該先打哪一個。
孟母拿著搓澡巾整個人都懵了,上手就去扯即將要被搬走的沙發。
哥嫂也衝出來,一個拿著沾染童屎的尿布就往黑衣人身上扔,一個抓著番薯粉就狂炫。
一陣兵荒馬亂中,孟抒悅喘著氣衝上來,看著這幅場景哭笑不得。
“爹孃,哥嫂,三崽崽們,我們要搬去大房子住了!他們是幫我們搬房子呢。”
正頂著搪瓷小尿桶當盔甲的大頭和小頭齊齊怔在原地,後頭拿著彈弓的奶糖眼睛一個瞪圓手指一個手瓢,石頭打在小頭頭頂的搪瓷尿桶上,發出“砰”一聲脆響。
“大房子?”
“窩滴娘,窩滴媽媽,你說的是真的嗎?”
奶糖發出震天奶聲。
孟父孟母也是一頭霧水,指著一屋子的黑衣人,唇角直抽抽,“閨女,你胡扯啥,他們……他們明明是土匪……”
直到看見門口一身白衣雙手插兜翩翩走來的白擎豐,幾人這才不得不信他們要搬到大房子去炒菜、換尿布、洗白白去了。
搬家的陣仗很大。
整個筒子樓裡的人聽到聲響都出來看,得知他們要搬到中心街的大別墅去住,全都眼紅不已,招呼著老嫂子新媳婦有空多回來看看街坊鄰居。
幾輛大貨車把房間裡所有人的傢俱物件都搬空了。
小頭更是將藏地板底下的鋼鏰都拿了出來。
轉頭就見奶糖竟把她從小洗到大的浴桶也吵嚷著讓人搬上了車。
孟抒悅看著滿滿當當幾大車驚呆了,有些歉意地看向白擎豐,“就老一輩都比較節省,不喜歡扔東西。”
白擎豐卻看著貨車下奶糖指揮著保鏢“當心點”的萌萌模樣啞然失笑,“不僅老一輩節省,小一輩也省得很。”
他回眸看向孟抒悅,笑意吟吟的臉上滿是深情款款,“我原本吩咐下去就是讓他們把屋子全搬過來,只要和你有關的,我想全部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