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完一幅,就把那些畫像隨手丟在地上,很快,地上就鋪滿了世家貴女的畫像。
景屹川也不阻止,就看著他的動作。
一直翻到箱子最下面,沈江白咂舌,京中所有稍微能排得上號的清白貴女的畫像差不多都在這裡了。
她們各個長得漂亮,出身清白,隨便一個都配得上景屹川,再不濟也能當個側妃。
沈江白似笑非笑,拿著畫卷的一端,任由另一端散落在地上,沾上了灰塵。
女子明媚的臉也好像蒙了一層陰影。
他看了景屹川一眼,眉目輕抬:“你想娶他們嗎?”
景屹川喉嚨滾了滾,定定的看向沈江白,認真道:“沒有,我只想和你成親。”
沈江白扯了下唇角,只是眼中並沒有笑意。
他垂眸看著那張畫卷上女子的臉,突然伸手把畫卷撕了開來。
一道長長的裂痕從那張鵝蛋似的臉上劃過,接著是更多的裂痕,直到整張畫卷被撕了個粉碎。
沈江白卻還沒停手,他如法炮製,將箱子裡的所有畫卷都撕了個乾淨,然後才拍了拍手,對景屹川道:
“你想也不行。”
他走到景屹川面前,抓住他的衣領,讓他微微仰起頭和自己對視:
“景屹川,你這一輩子,只能和我綁在一起,死也只能和我死在一起,知道嗎?”
景屹川望進那雙黑色的眸子,小少爺放著狠話,眼中卻已經蒙上了一層水霧。
他知道,小少爺這樣的舉動也並不是因為什麼佔有慾,只是不想讓他耽誤了那些姑娘。
小少爺沒有一刻放棄要殺了他,他不會牽扯無辜的人進來。
於是景屹川點頭保證:“好。”
沈江白攥住他衣領的手指緊了緊,似乎沒想到他竟然答應的這樣乾脆。
那些女子都是名門貴女,隨便一個都比他這個罪臣之子好。
就算是還對他念著舊情,也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沈江白心中酸澀,愛與恨交融在一起,成了解不開繞不過的孽緣。
他鬆開景屹川的衣領,回到自己剛才的位置上坐下,捏起勺子問道:
“我們什麼時候成婚?”
景屹川一怔,他還以為他不提,沈江白會永遠迴避這個問題。
沈江白用勺子戳著碗裡的肉丸,淡淡道:“你不是說,會和我成親嗎?”
景屹川立刻點頭:“是,但我以為……”
沈江白打斷他的話:“儘快選個好日子吧。”
肉丸子被戳碎拌在米飯裡,香氣撲鼻,以前沈江白很喜歡這樣吃,今天卻一口都沒動。
沈江白喝了三天的藥,身體才算真正好了起來。
他耐著性子等,終於等到景屹川過來說要帶他去見沈修然。
沈江白盡力假裝平靜,景屹川卻能看出來,這麼久了,只有今天,他是真的高興。
景屹川笑容苦澀,卻還是給沈江白披好披風,收拾妥當才帶著他上了馬車。
一路上沈江白都有些心不在焉,不停地掀開車簾張望。
這個時候,他才有了一些過去的影子,整個人都好像有了生機。
沈江白看著窗外,景屹川就一直看著他。
其實他不是不能早一點帶沈江白去天牢,只是沈修然傷的不輕,也需要時間調養。
一直用搪塞著沈江白,也是為了讓沈修然有時間收拾乾淨。
到了今天,沈修然明面上看不出來傷口了,景屹川才敢帶沈江白去。
想到這裡,景屹川失笑,想起了沈修然得意又嘲諷的眼神。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還會有對沈修然如此低聲下氣的一天。
馬車轆轆駛向天牢,一直到了門口才停下來。
景屹川扶著沈江白下車,牽著他的手往裡走。
沈江白沒有掙開景屹川,稍微落後他半步。
景屹川說的天牢汙穢不是假的,這裡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氣。
看得出來景屹川已經讓人提前打掃過,但兩側牢房不管是關押著囚犯還是空著的,都還瀰漫著一股腥臭的味道。
囚牢裡的犯人們看到景屹川和沈江白,都隔著欄杆朝這邊撲過來,口中罵罵咧咧一些沈江白從沒有聽過的汙言穢語。
景屹川安撫的捏了下他的手:“別怕。”
沈江白抿唇,他才沒怕。
景屹川輕笑一聲,加快了點腳步,很快帶著沈江白走到了天牢最裡面。
裡面的牢房比外面的看起來更整潔一些,關押的囚犯也更少。
沈修然和他的家裡人就被關在這裡。
沈江白想的沒錯,沈修然的父親不過就是一個依附著沈舟的小官,皇帝還犯不著和他計較。
之所以到現在還被關在這裡,不過是景屹川授意罷了。
除了沈修然,他家裡剩下的人倒也沒受什麼委屈。
越靠近沈修然的牢房,沈江白反而有些緊張起來。
沈修然用自己的命救了他,他卻沒有逃過景屹川的抓捕,也沒有立刻來救沈修然。
他怕沈修然會怪他。
“小白?”
胡思亂想著,沈江白都沒注意到竟然已經到了沈修然的牢房跟前。
沈修然正坐在牢房角落疊起來的稻草上,笑吟吟的看著沈江白。
沈江白的眼眶一下子就熱了起來,走到牢房跟前,隔著結實的木頭欄杆看他:
“修然哥哥。”
沈修然一陣恍然,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沈江白麵前,輕輕握著他的手:
“小白,你怎麼來了?”
再見到唯一一個還剩下的親人,沈江白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大顆大顆的砸了下來。
沈修然艱難的隔著豎起的欄杆給他擦眼淚,失笑:“怎麼還和個小孩子似的?”
沈江白抓住沈修然的手貼在自己臉側,吸著鼻子道:“哥,我好想你。”
沈修然心中一陣刺痛,他從來沒聽過沈江白這樣悲傷的叫他哥哥,也沒見過他這樣頹然。
他揉了揉沈江白的頭:“你看,我這不是沒事嗎?”
被景屹川打出的那些傷痕都被治的差不多了,本來沈修然還想故意給沈江白看一下,讓他認清景屹川的真面目的。
但現在卻又有些不忍心這樣做了。
沈江白沒察覺到什麼不對,胡亂擦了把淚對景屹川道:“你把牢房門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