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沈江白的院子,景屹川自己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輕手輕腳的推開門,正好撞見診治完畢出來的大夫。
景屹川隨著大夫一起出門,低聲問道:“他現在如何?”
大夫這些天自然知道里面躺著的小少爺對景屹川多麼重要,斟酌著開口:
“小少爺身體並無大礙,只是他身子虛弱虧空,又驚懼憂思,所以才會突發高熱。”
景屹川一怔,大夫委婉的話他聽懂了,沈江白這是心病。
他怨恨著景屹川,懼怕著景屹川,為了能救出沈修然,或許也是為了報復他,他強忍著這些痛苦難過回到了景屹川身邊。
但不管如何,這些脆弱只能在晚上的時候才能被毫無保留的展現出來。
景屹川嘆了口氣,對大夫道:“好好照顧他,我進去看看。”
說罷推開房門,走到床邊坐下。
除了這一張床,沈江白已經讓人把這屋子裡的其他所有東西都丟了出去,所以現在顯得這張床也有些光禿禿的。
景屹川無奈失笑,小少爺還是小少爺,報復人的法子也這麼幼稚。
也只有在夜深人靜,沈江白已經熟睡過去的時候,才會這麼乖巧的任由景屹川陪著。
景屹川小心的給沈江白把被子往上蓋了蓋,探了一下他的額頭。
有他一直耳提命面,府裡的人不管心裡怎麼想,至少明面上沒有敢輕視沈江白的。
喝了大夫開的藥,沈江白已經睡過去了,只不過身上的體溫還沒有這麼快下去。
景屹川用手指輕輕觸碰沈江白帶著熱意的臉頰,指尖柔軟的面板讓他的動作更加小心,連心也為之柔軟。
坐了一會兒,沈江白身上的熱意已經下去許多了,景屹川看了一眼外面熹微的天色,準備離開再去看一會兒奏章。
就在這時,沈江白似乎是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主動往景屹川手上蹭了蹭。
景屹川一僵,手指已經被沈江白握住放在了臉側。
他想把手指抽出來,又怕把沈江白吵醒。
正猶豫的時候,沈江白在睡夢中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再也控制不住的抽泣起來。
景屹川皺起眉,小心的靠近沈江白的臉側,聽到了他睡夢中的囈語:
“爹……娘……”
大顆大顆的淚順著臉頰落下,滴在他的手背上,燙的驚人。
景屹川心中悶痛,他何嘗不知道沈江白有多想沈舟夫婦,但他必須這麼做。
陳杰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是沈舟先對他的母后動手,所以他們之間早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了。
沈江白很快就從小聲抽泣變成了啜泣,眼淚濡溼了纖長的睫毛,可憐兮兮的樣子。
景屹川再也待不下去了,小心的從沈江白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感覺到那道熟悉的氣息遠去,沈江白掙扎起來。
在黑沉深邃的夢裡,他好像感覺到那個熟悉的人正在離他而去。
他依稀記得,他現在不應該再喜歡他了,但他違背不了愛一個人的本能。
景屹川走到門口,詫異的聽到了沈江白的聲音:“程石……”
他猝然回頭,卻發現床上的人還緊閉著眼。
第二天一早,沈江白頭痛欲裂的醒來,就發現景屹川正在自己床邊坐著。
他很快收斂多餘的表情,冷冷的看著他:“你來這裡做什麼?”
如果沒有聽見昨天晚上沈江白在睡夢中叫他的名字,景屹川一定會覺得沈江白對自己全是恨意。
但現在,他好像總是能透過沈江白那看似冷漠的外表窺探到他掙扎的內心。
他知道,殺父之仇不可消弭,在沈江白能再次接受他之前,他會盡可能的包容他。
想到這裡,景屹川輕笑一聲:“你不是想去看沈修然嗎?”
果然,聽到沈修然的名字沈江白立刻轉過了頭來:“你願意帶我去見他?”
景屹川點頭:“這是我答應了你的。”
“不過,”沈江白還沒來得及開心,就聽景屹川又道,“你昨日發了高熱,天牢汙穢,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看他。”
沈江白臉上的笑容落了下去:“說來說去,你不還是現在不會帶我去?”
景屹川笑了一下,也不在意,叫來下人把早膳送上來,陪著沈江白用早膳。
“我想你也不想讓沈修然看見你現在這副病病殃殃的樣子吧。”
沈江白癟嘴,景屹川的話並不是完全沒用,他雖然想現在去就看沈修然,但還是按捺下了性子。
難得,兩個人能平靜的吃一頓早膳。
這時,管家在門口敲了下門:“王爺,陛下派人送了東西來。”
景屹川道:“送去本王書房。”
管家猶豫了一下,私心裡是想讓沈江白也看看的,省的他總是不把自己主子的心意當回事。
但他也只敢隱晦的提示一下罷了,聽見景屹川的話,他立刻低頭應是,轉身退了出去。
“等等。”自從離開京城,沈江白就對別人的情緒十分敏感。
他分明感覺到,這個管家好像很想讓他看見那東西似的。
沈江白勾唇看向景屹川:“不如送過來也讓我看一看?”
景屹川一頓:“也沒什麼好看的。”
沈江白卻已經轉頭吩咐管家道:“就送到這裡來。”
景屹川無可奈何,只好低頭吃菜,一邊小心的觀察著沈江白的表情變化。
被沈江白瞥了兩眼又不敢動了,心中罵了管家好幾百遍。
忠心耿耿為了自家主子的感情操碎了心的管家才不知道自己被主子吐槽了,他飛快將老皇帝送來的一整箱畫卷送了過來。
老皇帝說到做到,今天一早就讓太監把他早就給景屹川準備好了的京中貴女的畫像送了過來。
管家讓兩個下人把沉甸甸的箱子放在地上,笑眯眯的道:“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嗨呀,這次沈江白知道他們王爺有多搶手,一定會有危機感的,到時候主子肯定會獎勵他。
管家美滋滋的退下了,景屹川就眼睜睜的看著沈江白把那個箱子開啟,從裡面拿出了一張畫像。
畫像上的女子明眸皓齒,端莊漂亮,沈江白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