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丞相府,早就等在府裡的下人們瞬間忙碌了起來。
沈江白還昏睡著,但現在必須要清洗一下身體。
打熱水的,煎藥的,收拾碳爐的,下人們訓練有素的忙成了一團。
給沈江白洗乾淨了之後,沈修然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他換了身衣裳坐在床邊,輕輕握著沈江白還有些涼意的手。
丞相夫人哭過了一回,已經被沈舟勸著回去休息了。
好在現在沈江白雖然還沒有醒過來,但幾位大夫都說他已經沒什麼大礙,只要好好養著就行了。
沈舟讓屋裡的下人都出去,眼中劃過一抹痛色。
他端坐在椅子上,沉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舟的嗓音淡漠,沈修然卻清楚的從中聽到了凜然刻骨的殺意。
他心中一凜,小心鬆開沈江白的手乾脆跪在了地上,垂頭道:“是修然無能。”
沈舟垂眸,儒雅的臉上顯出一種驚人的漠然:“這是做什麼,你知曉本相不是這個意思。”
沈修然的態度更加恭敬,垂首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個清楚。
“修然無能,不知當時具體情形如何,但被程石抱回來的時候,小白已經暈厥過去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據修然所想,當時應當是程石下水救了小白。
但具體情形如何,還要等小白醒來再說。”
雖然沈修然的確不怎麼喜歡程石,但也不至於編什麼謊話搶程石的功勞。
再說,就算他現在什麼也不說,沈舟也能把今天的事知道的清楚。
沈舟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靜靜的看向躺在床上的人。
房間中的氛圍一時之間凝滯下來,只剩濃郁的藥香飄散在空氣中。
不知過了多久,沈修然覺得自己的膝蓋已經跪的沒有知覺了,才聽沈舟道:
“去查,把那個侍衛也找回來。”
沈修然點頭答應下來,沈舟才勾唇笑了一下,虛虛抬了下手:
“瞧沈伯伯都忘了,膝蓋疼了吧?快起來。”
沈修然面色如常,似乎並沒有什麼影響,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不過是沈舟對他的懲罰而已。
他能擁有現在的一切,父親能成為京官,能住在寬敞的丞相府裡,擁有外人的豔羨懼怕,全部都是因為他還有價值。
而他的價值,就是陪在沈江白身邊,保護他的絕對安全。
但今天,顯然他沒有做到。
沈修然站起來的時候面不改色,但其實雙腿早已經青紫腫痛起來。
但他絲毫沒有怨懟沈舟,沈舟並沒有因為今天的事情把他從沈江白的身邊趕走了,這已經很好了。
他在床邊重新坐下,眼神溫柔的看向沈江白,現在能光明正大的陪在他身邊,他就已經很高興了。
門被敲響,沈舟皺了下眉問道:“什麼事?”
外面的人頓了一下,聲音壓低了些:“是程石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劉侍郎家的公子並一個小廝。”
沈舟挑眉:“怎麼回事?”
那下人語速飛快道:“據程石說,那兩個人就是害小少爺落水的罪魁禍首。”
下人有些憤憤,小少爺多好的人,竟然有殺千刀的敢動他們小少爺。
本來程石回來的時候守門的兄弟差點就叫人要把他抓起來,但一聽見他說的話,立馬就把人請進來了。
也是因為他跑的快,所以才能被派來給沈舟報訊息。
沈舟聽見下人的話,臉上果然閃過怒意,他站起身,囑咐沈修然道:
“你好好照顧他,等小白醒了過來告訴我。”
沈修然點頭:“您放心。”
房門被開啟又關上,臥室裡比平時還要暖和。
沈修然垂眸,如果真的是劉飛青乾的,他絕不會輕易饒了他的。
沈舟讓人把程石帶到了正廳。
他坐在首座的太師椅上,手指輕輕捻動手中的檀木手串。
程石身上的衣服沒有換過,現在已經半乾,另一半還溼著緊貼在身上。
但不管是他還是在場的其他人,似乎都已經忽略了這一點。
他恭敬的在沈舟面前跪了下來,抱拳道:
“丞相,小少爺之所以會落入水中,都是因為劉侍郎家的小公子。”
劉飛青被綁的嚴嚴實實,被丞相府的侍衛們壓著跪在程石後面。
聽見程石的話他不斷掙扎起來,大叫道:
“我沒有,他在胡說!”
他心中慌亂的不得了,因為他知道劉侍郎絕不會為了他得罪丞相。
沈江白說的沒錯,他只不是劉侍郎一個不起眼的私生子。
因為他母親得寵,所以才在一眾私生子裡顯得更受寵一些,但歸根究底,都是一樣的。
他之所以恨沈江白,又何嘗不是因為嫉妒。
他嫉妒沈江白是唯一的嫡子,嫉妒沈江白能為所欲為,嫉妒他能得到父親母親得全部寵愛。
劉飛青一點也不後悔把沈江白推進水裡,更惡毒的希望沈江白能死在那冰涼的湖水裡。
他現在是有點後悔不應該自己親自動手。
咬了咬牙,劉飛青不斷掙扎,鬢髮都散亂下來:“丞相大人,真的不是我,全是這個卑賤的奴才瞎說的!”
程石說完那一句話就閉口不言,聽見劉飛青的狡辯也並沒有任何要反駁的意思。
以丞相的腦子,自然會知道到底誰說的是真的。
他也還不至於被劉飛青這麼個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小屁孩矇蔽。
沈舟靜靜的聽著劉飛青狡辯,端起茶杯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
劉飛青涕泗橫流,看起來被冤枉的十分委屈,說的多了,連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自己的話。
“都是程石騙您的,我發誓,程石才是那個真正心懷不軌的人!”
一杯茶見了底,茶杯撂在桌案上發出咔噠一聲。
劉飛青的痛哭聲戛然而止。
沈舟靜靜的看著他:“你父親一共有六個兒子。”
劉飛青驚異的瞪大了眼睛:“不……”
劉侍郎明明只有三個兒子,除了他之外,剩下兩個都懦弱不堪,他不放在心裡。
沈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輕聲道:
“你別忘了,你在回劉家之前一直被養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