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石就靜靜的跟在沈江白身後站了課室，沉默著把他的書箱開啟，將價值連城的毛筆和宣紙放在桌上。

劉博士眯了眯眼，隱隱覺得程石的面孔有些眼熟。

但還不等他想到這絲熟悉到底是從何而來，程石就已經又沉默的走了出去。

劉博士只好收回思緒，繼續拿起了手中的書。

沈江白才坐到位置上，就直接趴在了桌案上。

沈修然坐在他旁邊，認真的聽劉博士講課，他鼓了鼓臉頰，漫無目的四處亂看。

突然，透過敞開的窗戶，沈江白髮現程石站在樹下，正在和什麼人說話。

他朝著斜後方看去，那是劉侍郎的兒子劉飛青的位置。

冷不丁對上沈江白的視線，一直偷偷看著沈江白的劉飛青猛地扭頭看向窗外。

劉飛青臉上還留著一點青印子，是前兩天沈江白打的，一張本就不算特別英俊的臉看起來更滑稽。

沈江白眯了眯眼，窗外正和程石說話的人正是他的小廝，一想就知道劉飛青沒憋什麼好屁。

他收回視線，拳頭有點癢癢，想再打劉飛青一頓。

劉博士還在低聲絮絮的講解今日學的文章的釋義，沈江白卻不想再在課室裡待了。

小少爺在太學的考試中並沒有過太好的成績，但卻並不是因為笨，只是因為他懶得聽課罷了。

樹上的蟬鳴，京中時興的瓷器樣式，或者最近喜歡的點心，生活裡的一切都比苦澀的文字更讓他感興趣。

所以他總是想方設法的逃過博士的課，每次考試之前再讓沈修然補習，這樣雖然不能取得什麼好名次，至少也不會墊底。

沈江白是早產生出來的，從小身體就不好，沈舟知道了他在太學裡胡作非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裡的博士們也有一大半曾經是沈舟的門生或受過丞相的恩惠，所以沈江白才能這樣無法無天。

窗外那個劉飛青的小廝一直在說些什麼，程石只偶爾應一聲。

但看著看著，不知道那小廝問了句什麼，程石竟然猶豫了一下之後點點頭，跟著他離開了樹下。

沈江白坐不住了，程石今天才第一天跟著他來太學，萬一被人騙了怎麼辦？

他被騙了不要緊，主要那小廝是劉飛青的人，被劉飛青的人騙了不是丟他的人嗎？

於是他高高舉起了手，一雙大眼睛毫不心虛的眨了眨：“博士，我要出恭！”

劉博士皺眉看他：“可你才剛來。”

沈江白捂著肚子：“那可能是學生早上吃壞了肚子。”

劉博士還沒說什麼，坐在他身邊的沈修然已經緊張起來了，放下手裡的書手掌撫上沈江白的肚子：

“怎麼回事，哪裡難受？”

沈江白低頭，偷偷朝著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沈修然哭笑不得，知道這又是沈江白要調皮了。

不過他沒事就好，他放開沈江白的肚子，認真的對劉博士道：

“博士，小白腸胃弱，他真的腹痛，您還是讓他去吧。”

劉博士都氣笑了，才蓄了不長一點的鬍子翹了翹，但對這個丞相家的寶貝疙瘩也沒什麼辦法，只好道：

“去吧去吧，快點回來。”

沈江白大力點頭，看起來乖得不得了，不過劉博士知道這也是表象罷了。

沈江白回頭看向劉飛青，得意的笑了一下，才歡快的朝著課室外走去。

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剛才扯出的理由，微微彎下腰，溜出了課室。

沈江白出門，四處看了看，卻沒有看見程石的身影。

來太學的人一般都會帶一到兩個小廝進來，這些小廝也有專門的房間用來休息。

沈江白是沒有去過的，也不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裡。

但出都出來了，沈江白也沒急著回去，直接在太學裡漫無目的的四處走動了起來。

走到一個角落裡，竟然還真的讓他找到了程石。

程石和劉飛青的小廝正站在連廊的角落裡，連廊外有一個小小的湖，裡頭養著些魚。

昨日下了雪，湖水結了薄薄一層冰，還能看見那冰層底下有魚在遊動。

沈江白側身貼在了牆上，小心翼翼的湊近他們，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其實劉飛青的小廝已經有點說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說服了程石和自己走遠一點，想要把他家主子的意思告訴程石。

他本以為這個新來的小廝很好說話，但現在才發現，不管他說什麼程石始終都沒有做出過明確的回應。

從一開始他就用一種沉靜帶著鼓勵的眼神看著他，他以為那是程石對他的話感興趣，但現在才發現，那不過是為了套他的話罷了。

小廝硬著頭皮最後總結道：“也不是讓你做多困難的事情，只要你幫我家主子看著些丞相小少爺的動向，就能每月都收到賞錢，何樂而不為呢？”

“再說了，太學裡誰都知道丞相小少爺最看重鹿茸，連名字都是親自取得，你一個新來的能有什麼前途？”

小廝的聲音越來越弱，因為程石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同樣是下人，但程石身上的氣勢就是讓他有些害怕。

他嚥了咽口水，色厲內荏：“就算你現在去告訴丞相小少爺，小少爺也不會相信你的。

你最好還是和我合作，以後就算你被丞相府趕出來也還有地方可以去。”

“好啊，你主子正面打不過我，現在就用這種卑鄙的下三濫手段挖我牆角？”

沈江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跳了出來，叉腰皺眉看向那個劉飛青的小廝。

那小廝嚇了一跳，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程石勾唇，他早就發現有人藏在那裡了，只不過沒想到，竟然是沈江白親自過來了。

沈江白怒不可遏，擼了擼袖子：“你家主子沒告訴過你什麼叫廉恥嗎？

哦，也對，你家主子本來就沒有廉恥，一個私生子而已，嘴裡還成天不乾不淨的，看我今天不先打死你再打死他。”

沈江白說完朝著那小廝衝過來，卻沒注意到他身後有人比他更快。

程石臉色驟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