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進大門,就看見隨時有下人僕從清理打掃的青磚路上,一個穿著青色衣袍的中年男人遠遠走來。
他下頜上蓄著短鬚,頭上戴著一枚青玉簪,遠遠看去儒雅俊秀,恍若青竹翠柏一般。
如果不說,想必沒人會聯想到,這位儒雅的中年人就是囂張跋扈的沈小少爺的爹,當朝丞相,沈舟。
沈舟走到近前,先是和沈修然打招呼:“小然回來啦。”
然後又對著自家不成器的小兒子罵道:“你個臭小子,又欺負人你表兄是不是?”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他臉上卻並沒有什麼真責怪的意思。
本來沈修然就是他選定以後要幫扶沈江白的人,這樣的小事也不算什麼。
況且他可不是自己那個傻蛋兒子,真心假意還是分得清的。
沈舟板著臉背過手:“走吧,還不趕緊進去,給你表兄累壞了看以後誰管你。”
沈江白最不耐煩聽自家父親嘮叨,索性雙手堵著耳朵扎進了沈修然懷裡,一副什麼也聽不見的樣子。
在外運籌帷幄獨攬大權的沈丞相看他這個樣子也只是冷哼了一聲,長眉豎起:
“你就是欠揍。”
沈修然把沈江白抱得更緊了點,好像讓沈江白整個人都窩在了他懷裡,開口道:
“算了伯父,小白又不重,弄髒了衣裳又要不高興了。”
沈舟欣慰的看他一眼,但嘴上還是道:“也就你寵著這臭小子,快進屋把他放下得了。”
丞相府修的很大,亭臺樓閣,假山流水無一處不精緻漂亮,一邊朝著中堂走,沈舟一邊對沈江白道:
“對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為父給你找了幾個侍衛,你一會兒挑一挑,明日讓他們跟著你一同去太學。”
“什麼,侍衛?”
沈小少爺從沈修然懷裡鑽出來,皺眉擺了擺手:
“您老歇著吧,我身邊都跟了多少人了,還要侍衛做什麼?”
沈修然也道:“沈伯父不必擔心,我會保護好小白。”
沈丞相吹鬍子瞪眼:“你個臭小子,為父會害你嗎?你知不知道去,昨日早朝上劉侍郎又和陛下彈劾你了。
你什麼時候能改改你囂張跋扈的樣子,我還不是怕你出門會被那些恨你的人套麻袋!”
沈江白乾笑著撓了撓臉,前天他才剛和劉侍郎打了一架,那小子嘴臭,天天嘲諷沈修然,他不樂意聽,打就打了。
沈小少爺敢作敢當,瞪著眼睛在沈修然懷裡撲騰撲騰:“劉飛青還敢告狀,我明日去了太學還打他!
這個臭王八蛋,還敢告狀,看小爺打斷他的腿!”
沈舟抬手一個爆慄敲在沈江白的腦門上,給小少爺敲得直用手捂腦門:
“一個小小侍郎的兒子算的了什麼,打了就打了,為父是擔心你這脾氣,早晚惹了不好惹的人。
就選幾個侍衛跟著你,有什麼事也好有人護著點你。”
聽見這話,沈修然也點點頭,他倒不覺得現在這京城裡能有誰敢惹自己懷裡這小少爺,只不過小少爺嬌貴,多些人護著也是好的。
他低頭哄道:“咱們就去看看,好不好?”
沈江白腦門痛,受不了疼的眼裡泛出點水光來,癟著嘴也不說話。
沈舟看見兒子這個樣子,又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用力是不是有點大了,好言好語勸道:
“你先看看,不喜歡再換,行不行?”
小少爺睫毛抖了抖,冷哼了一聲,扎進沈修然懷裡不說話了。
沈舟知道他這是同意了,連忙帶著他進了中堂。
中堂裡,並排站著十個穿著粗布麻衣的人,正垂著腦袋站著。
沈舟找的這些人並不拘是出身市井還是鏢局武行,只要最武藝高強的,身世人品沈舟也都找到調查過了,都乾淨的很。
他們有些忐忑的垂頭站著,都有些緊張。
剛才沈舟和沈江白在門口說的話他們都聽見了,如果伺候好了這位小公子,那以後榮華富貴都是少不了的,可萬一出什麼差錯……
不過這些人都出身窮苦,如果不是被選來這裡,這一輩子怕也沒什麼大出息了,所以心中還是躍躍欲試比較多。
沈修然還抱著沈江白,似乎他們倆都已經忘了這件事。
沈江白皺眉捂住了鼻子,嘀咕道:“這是什麼味兒。”
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很舊了,又常年奔波,都帶著些灰塵土味。
十個人只聽見一道清脆的少年聲音響起,還帶著點稚氣,驕矜又張揚的樣子。
雖然說的話不好聽,卻不讓人厭惡,反而生出一種自慚形穢之感來。
小少爺晃了晃腿,似乎已經把沈修然當成個人肉椅子,待得還挺舒服:
“你們都抬起頭來,叫本少爺看看。”
沈舟坐在正座的太師椅上喝了口茶,也不管沈江白怎麼胡鬧。
沒聽見人阻止,十個人這才敢抬起頭,也是這時候才看清了他們以後可能要伺候的小少爺。
小少爺被另一位少年抱在懷裡,正垂眸打量著他們。
那實在是一位很漂亮很尊貴的小少爺,霎時間,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同一個想法,如果他們有這樣一個兒子,也是要盡全力捧著護著疼寵的。
小少爺懶洋洋的打量著這幾個人,漂亮的小眉毛越皺越深,也不知道爹是從哪找來的這些人,個頂個的歪瓜裂棗。
其實他們也不算醜,至少都相貌端正,沒什麼缺陷,只不過小少爺挑剔,身邊的小廝都得找長得漂亮的,自然覺得他們醜。
小少爺皺眉從左看到右,剛想開口讓老爹把這些人全趕出去,突然看到了站在角落裡的一個人。
那人頭髮凌亂的扎著,只用一根布帶繫著,身上的衣服也比其他人的看起來更加破爛,有的地方還打著補丁。
他露在外面的臉和手也全是髒汙,臉上不知道從哪沾的一塊一塊的幹掉的泥。
但小少爺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以他這麼多年來閱美人無數的經驗來看,這傢伙長得應該不錯。
“你,過來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