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祈艱澀的開口:“你放心,我會治好你的,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醫生的話說的保守,誰也不知道季江白的後遺症會發展到什麼程度,是隻有身體虛弱還是可能會發生成更=加難以預計的後果。
但他們都知道,謝祈這話只是一句空話,對捐獻了骨髓的季江白來說,這種傷害是不可逆的。
謝祈突然說不下去了,他的喉嚨裡好像堵了一團棉花,這樣巨大的愧疚和自責從心底裡湧上來,頃刻之間就侵佔了他的所有感官。
以至於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再去思考季江白自從醒過來之後的異常。
他的大腦逃避性的讓他忘卻了季江白剛才明確的拒絕。
下意識的逃避季江白的視線,謝祈生怕在其中再看見疏遠和拒絕,再也在病房裡待不下去,謝祈幾乎稱得上是狼狽的逃出了病房。
“我,我去問問醫生你現在有什麼忌口。”
從醒過來之後季江白的情緒就一直沒有什麼波動,好像對一切都並不怎麼在乎的樣子。
但現在他是真的有些不解,為什麼在他已經決定放棄的時候,謝祈反而好像突然對他不離不棄了?
季江白並不覺得感動,他只覺得有些可笑。
他舉起手對著窗戶,外面的陽光在他過於白皙的手背周圍烙下一圈紅色光圈,那是他血液顯現出來的印記。
其實他已經有了感覺,現在的身體比做手術之前還要虛弱,但他並不在乎。
就好像剜肉剔骨,才終於把謝祈兩個字從身體裡剝離出去,所以會留下一些不足掛齒的傷痕也是正常。
季江白抬手揉了揉胸口,從他醒過來開始,心臟的位置就一直悶悶的,讓人忽略不了的細微刺痛。
他還以為是自己還對謝祈舊情難忘,一看見他就難過的不得了。
但謝祈走了他也還是痛,季江白自娛自樂的想,看來他還是很有志氣的。
回過神來,季江白微微有些驚訝的問趙思辰:“你怎麼還沒走?”
趙思辰專注的看著他的臉,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
視線落在季江白手上,他輕聲問:“你心裡不舒服嗎?”顯然,他是誤會了什麼。
還不等季江白解釋,趙思辰突然有些激動起來:“你不要喜歡謝祈了好不好,你喜歡我,我會對你好!”
趙思辰動作很快,但很輕柔的握住季江白的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臟位置。
“你看,我現在身體裡流著你的血,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像謝祈一樣的!”
季江白緩緩皺起眉,他覺得趙思辰和謝祈一樣,都瘋了。
他心裡有些生氣,趙思辰難道真覺得他是個傻子嗎?
被趙思辰玩的團團轉,季江白知道這其中也有自己傻的原因。
但他覺得自己也不至於一直傻下去,還會傻到現在還相信他。
憤怒讓他的臉有了點血色,看起來比剛才蒼白的像一片羽毛似的樣子健康了一點。
但其實他一生氣,心臟就開始突突的跳,好像馬上就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
季江白平復了一下呼吸,看向趙思辰認真的開口道:“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再和你們有任何牽扯了。
捐獻骨髓是我自願的行為,和你或者謝祈都沒有任何關係。”
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控制不住的暈眩,季江白閉了閉眼,躺回了枕頭上翻了個身:
“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
趙思辰還想說什麼,但看到季江白臉上顯而易見的疲憊,只好先閉上了嘴。
他輕聲道:“我這次真的沒騙你,真的。”
沒有得到回應,趙思辰眼神落寞的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重新安靜下來,季江白睜開眼,他的半張臉埋在柔軟的枕頭裡,有些失神的看向面前的窗臺。
窗臺上放了一盆紅色的花,季江白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但它很漂亮,和這間蒼白枯朽的病房格格不入。
“叮”一聲,季江白收到了一條資訊。
他拿過手機,劃開螢幕,看到了一條轉賬記錄,數了數後面的零,詫異的眨了眨眼。
緊接著,資訊提示音又響了一聲,是一條陌生號碼發過來的簡訊:“離謝祈遠點。”
季江白沒有回覆,把手機放在一邊閉上了眼。
謝祈自從離開病房就一直沒有回去,一是他現在有些不敢面對季江白,還有就是他接到了謝遠山,也就是他爸爸的電話。
今天匆忙之間把他媽趕出了病房,後面他也沒顧得上。
謝祈沒注意到他媽是什麼時候離開醫院的,但想也知道這件事不會這麼輕易的糊弄過去。
他本來沒打算回家,但聽見電話那邊他媽怒氣衝衝的聲音,他還是捏了捏眉心坐上了回家的車。
回去之後自然是被他媽揪著耳朵訓斥了一段,但謝祈已經想好了,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再和季江白分開了。
但不管他怎麼解釋,爸媽都沒有相信他的話,相反,他們還覺得自己的兒子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因為季江白。
謝祈無奈,和家裡人鬧了個不歡而散,晚飯還沒吃就直接回到了醫院。
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醫院裡靜悄悄的,大廳裡能聽到救護車令人揪心的鳴笛聲。
但特護病房這邊要安靜許多,謝祈走出電梯,看到季江白的房間已經關燈了。
他突然很想見季江白,哪怕知道他可能已經睡下了,但他只要遠遠看一眼也好。
這麼想著,他輕手輕腳的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裡沒有開燈,但卻並不昏暗,窗簾沒有完全合上,一線月光直勾勾的落在床上。
謝祈眨了眨眼,雙眼適應了昏暗之後臉色鉅變。
他一把開啟了病房裡的燈,那抹月光瞬間被明亮的燈光吞噬,也讓謝祈看清了病床上空無一人。
病床上的被子被疊的整齊,謝祈走過去摸了一下,一片涼意,好像睡在這裡的人已經走了很久了。
他立刻轉身去檢視洗手間,但讓他失望的是,那裡也沒有季江白的身影。
季江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