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祈側了側頭,有些不解的看向季江白,明明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明白,但組合在一起,卻讓他一點也理解不了。
他抬起手,想要按住季江白的肩膀,或者握住他的手,或者觸碰他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這會讓他有安全感。
但那隻手最終還是停在了半空。
他的視線綿密又眷戀的落在季江白的臉上,描摹著他臉上的每一寸面板,心中陡然而生一種慶幸,幸好小白醒了,他還來得及。
也是,謝祈換位思考,如果是他剛醒過來就聽見有人說出那樣的話,他一定也會傷心生氣的,小白現在會是這個反應也正常。
想通了這一天,謝祈的神色更加溫柔,他一邊按下床邊的呼叫鈴,一邊安撫道:
“剛才那是我媽,她可能有些誤會,你不要生氣。
這段時間你一直沒有醒過來發生了很多事,先等醫生給你檢查一下,之後我會給你都解釋清楚的。”
季江白的眉頭緩緩蹙了起來,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困惑。
好像他做了個手術昏迷了一陣子,再醒過來這整個世界都變了。
謝祈竟然會願意用這種溫柔到有些低聲下氣的語氣和他說話,還真讓他吃驚。
不過現在他再也不會心存什麼幻想,謝祈之所以會這樣,不過都是因為他喜歡趙思辰罷了。
趙思辰說過,他能勸動謝祈,現在看來顯然他做到了。
拋卻對謝祈那些近乎於偏執的執念愛慾之後,他難得能冷靜的咋舌,原來趙思辰說的沒錯,謝祈愛他愛的要命。
謝祈對上季江白打量的神情,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
現在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過於突然和慌亂,發生的變故和意外太多,讓他有點已經看不明白季江白在想什麼了。
他幻想中的那些擁抱和親吻,充滿愛意的訴說,似乎已經成了一場夢。
謝祈抿唇,把那些思緒從腦子中清除出去,執著的相信著自己的想法,小白現在一定是在生氣。
他心中有些埋怨,他媽和趙阿姨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麼一定要現在過來?
如果江白知道謝祈在想什麼,恐怕會仰天大笑三聲,時機不趕這麼正好怎麼能達成這樣的效果呢?
不過在謝祈的視線裡,季江白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向他或者剛才看向他媽的時候,都沒有任何波動。
謝祈記得以前的季江白不是這樣的,他很愛笑,看向他的眼神總是亮晶晶的。
他說服自己的說辭變得單薄又易碎,只要輕輕一碰,那些理由就瞬間站不住腳了。
但他只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想的沒錯,執拗的看著季江白,想要找出他仍然愛著自己的證據。
季江白側頭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溫柔,風被隔在玻璃外面,樹葉晃動的幅度都招人喜歡。
醫生很快進來了,打破了兩個人之間寂靜又尷尬的氛圍。
他們圍繞著季江白做了很多檢查,不時搖頭嘆息,不時嘖嘖稱奇。
季江白一直很安靜,看見醫生們的表情也沒有什麼反應,像一個洋娃娃一樣乖巧聽話。
但剛才從醫生進來就被擠到了一邊的謝祈卻臉色越來越黑,隱隱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
好不容易做完了檢查,醫生開了些新藥,然後就又退出了房間。
謝祈皺起的眉頭就沒有鬆開,但看向季江白的時候,還是勉強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來:
“你別擔心,我先去問問。”
季江白點頭:“謝謝。”
謝祈一噎,明明季江白開始和他說話了他應該高興才對,但看著他一臉淡然的表情,他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跟著醫生們走出了病房。
醫生似乎早就知道他會出來,正在門口等著他,直接開口道:“病人的恢復情況並不怎麼理想。”
不在季江白麵前,謝祈理智了很多,聽見這話還能冷靜開口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他查過資料,捐獻骨髓對人體並不會產生什麼嚴重的影響。
但想到季江白反常的昏迷了一週多的時間,他也不敢十分確定。
醫生推了推自己的眼睛:“按照正常情況,捐獻骨髓之後是不會出現昏迷現象的。
據我們觀察,這位病人的特殊情況出現可能並不是生理上的原因。
另外,根據我們的檢查,他的身體似乎產生了一些後遺症……”
謝祈抿唇,感覺自己的心臟狠狠的被揪了一把。
這些理論上不會發生的問題,在切實發生的時候,就成了拷問他的刑具,也成了讓季江白後悔的理由。
其實他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他知道季江白的血型和趙思辰相匹配,在很久之前,他也動過讓他們配型試試看的想法。
也許上天一直是很公平的,他註定要為了自己一時的自私貪念付出代價。
只不過現在這個代價有些太過於沉重,他可能要永遠失去一個健康的季江白和他無暇的愛。
謝祈垂在身側的手指攥緊,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道:“你們,盡全力治療,錢不是問題。”
醫生點頭:“這是應該的。”
醫生走了,謝祈卻在病房旁的牆上靠了很久。
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季江白說這件事,他現在已經生氣了,如果再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徹底恨上他?
謝祈第一次覺得後悔,如果早知道會是現在這樣,他寧願季江白沒有捐獻骨髓。
可惜,他明白的有些太晚了。
謝祈動了動手指,手心裡不知何時已經被他自己掐出了幾個密密麻麻的血痕,一動就傳來些微麻癢的痛意。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若無其事的把手放進兜裡,長出一口氣扯出一個笑來,推開季江白的房間:
“小白,你晚上想吃什麼?”
看清門裡的景象,謝祈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皺眉看向背對著自己的人,語氣有些埋怨:
“你來這裡做什麼?”
趙思辰收斂笑容,回頭看向謝祈眨了眨眼:“怎麼,我見不得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