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虹居內,燕辭晚正在泡澡,這段時間因為要趕路,都沒辦法好好地沐浴,只能隔三差五用水擦一擦身體,如今終於可以好好地泡個澡了。
她泡在溫暖的熱水中,感覺渾身上下都放鬆下來了。
正昏昏欲睡之際,她忽然聽到外面響起說話聲。
“寧辭人呢?”
——這是蕭妄的聲音。
“寧娘子正在沐浴。”
——這是婢女桑落的聲音。
蕭妄叮囑道:“你好好伺候她,不管她有什麼需求,都要儘量滿足她,切莫怠慢了她。”
桑落恭敬應道:“是。”
片刻後腳步聲漸漸遠去,想必是蕭妄離開了長虹居。
燕辭晚起身從浴盆裡走出來,她擦乾身體,穿上素白的寬鬆寢衣,隨手拿起屏風上搭著的巾帕,快速擦了下頭髮。
侯在門外的桑落聽到動靜,輕輕敲了下房門,問道:“寧娘子,你洗好了麼?”
燕辭晚應了一聲嗯。
房門被推開,桑落走進來,她見到燕辭晚還在擦頭髮,主動問道。
“需要奴婢幫你麼?”
燕辭晚點了點頭。
她在梳妝檯旁坐下,桑落拿起巾帕幫她把頭髮擦乾,同時小心翼翼觀察她。
桑落原本是葳蕤樓裡當差的婢女,是專門伺候蕭妄的,方才忽然被九叔叫過來伺候這個名叫寧辭的客人。她心裡實在是好奇,寧辭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蕭妄那麼看重她?
燕辭晚問道:“方才蕭六來過了?”
桑落如實回答:“是的,六郎得知你正在沐浴,不便打擾,便先回去了。”
“他住哪兒?”
“葳蕤樓,就在隔壁。”
安靜了片刻後,桑落試著問道:“寧娘子的頭髮看起來真好,烏黑亮澤,又很柔順,想必平時應該花了許多功夫去養護頭髮吧?”。
燕辭晚正在琢磨蕭妄方才來找自己的目的,聞言隨口回了句:“有嗎?還行吧,也沒費什麼功夫。”
桑落見她態度隨意,彷彿已經習慣了這種被人伺候和奉承的樣子,心裡便大概有了底,看來這位寧娘子並非尋常人家出身。
待頭髮擦乾後,桑落用木梳幫她把頭髮梳理整齊,然後問道:“你是要披著?還是梳起來?”
燕辭晚拿起蕭妄贈送的那支銀簪,道:“梳起來。”
桑落接過銀簪,眼尖地瞥見了銀簪側邊有兩個米粒大的小字,她湊近仔細去看,發現那竟是無拘二字。
她是蕭妄身邊伺候的婢女,自然知道他的表字正是無拘。
她心裡一驚,這是蕭妄送給寧辭的簪子!
燕辭晚見她遲遲不動,側眸看向她,問道:“我的簪子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桑落回過神來,假裝什麼都沒發現,迅速幫燕辭晚把頭髮梳好,並將銀簪插在了髮髻之中。
燕辭晚起身往外走。
桑落趕緊拿來斗篷為她披上:“外面很冷,你剛沐浴完,就這樣出去很容易凍著。”
“沒事,我身體好得很,不容易得病。”
燕辭晚說完便拉開門走了出去,夾雜著雨絲的夜風迎面吹來,確實很冷。
她看了眼右邊的三層小樓,衝身後跟著的桑落問道。
“那就是葳蕤樓?”
“是的。”
燕辭晚看了眼長虹居與葳蕤樓之間隔著的矮牆,那牆看起來不過一人多高,她隨隨便便就翻過去,但顧及到這兒是蕭府,自己初來乍到不好放肆,於是她放棄了翻牆抄近路的念頭,老老實實地走正門。
葳蕤樓的院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就開。
她真要進去,就被桑落叫住。
“寧娘子,六郎不喜歡別人擅自進入他的住處,我們還是先讓人通傳一聲比較好吧。”
之前燕辭晚去找蕭妄,每次都是直接去敲他的房門,從沒有讓九叔先通傳過,因此她都不知道蕭妄還有這樣的規矩。
她聽從桑落的建議站在門外等候,片刻後九叔跑了出來,他將院門完全開啟,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六郎說寧娘子以後來這兒不需要通傳,直接進來便可以了。”
燕辭晚頷首表示知道了,抬腳往院內走去。
桑落因為九叔的話愣了下,等她回過神來時發現燕辭晚已經走遠了,她趕忙加快步伐跟上去。
進入葳蕤樓後,燕辭晚環顧四周,觀察這兒的環境,傢俱擺置都很典雅,牆上掛著的字畫,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蕭妄之手。
她問:“這兒就是蕭六長大的地方?”
九叔解釋道:“六郎小時候跟莫問道長在山中道觀裡生活了九年,九歲後被送回東都蕭家老宅,在那兒生活了三年,然後才被接來長安,六郎在這兒只住了四年,十六歲後六郎便離開這兒外出遊歷,一直到今天才回來。”
燕辭晚面露了然之色:“這樣啊。”
九叔領著她從左邊側門出去,沿著長廊走了短路,最後停在琴室門口。
他敲了下琴室的門,得到准許後,他推開門,請燕辭晚進去。
等她進屋後,九叔便關上門,扭頭對桑落說道:“這裡有我伺候就行了,你先下去吧。”
桑落知道這位九叔一向沉默寡言,她不可能從他嘴裡問出寧辭和蕭妄的事,便只能老老實實地退了下去。
琴室內,香爐內飄出縷縷青煙,淡淡的香味瀰漫著整間屋子。
蕭妄端坐在在坐榻之上,面前的琴几上,擺著一家樣式古樸的黑色古,旁邊的紅泥小火爐上坐著銅壺,壺口正在往外冒熱氣。
他示意燕辭晚坐,而後拎起銅壺,倒了杯茶,推到燕辭晚的面前。
燕辭晚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裡面放了糖和菊花,是她喜歡的口味。
她觀察了一下四周,看到牆邊的架子上擺著許多琴譜,旁邊還立著個博古架,上面擺著一些精緻古玩,窗邊的案几上則擺著好幾盆漂亮的蘭花。
蕭妄輕輕撥弄了一下琴絃,古琴發出清脆聲響。
燕辭晚看向他,問道:“方才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我是想告訴你,我就住在你隔壁,你有任何事都可以隨時來這兒找我。”
燕辭晚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蕭妄接著道:“這裡是我的琴室,以後你的離魂症若是再發作,我會在這裡為你彈琴。”
“好。”
燕辭晚已經記住了來這兒的路線,免得以後自己的魂魄找不到回來的方向。
蕭妄撥動琴絃,悠揚的琴聲自指尖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