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辭晚暗暗觀察眼前的男子,細看之下就能發現,他與謝刺史的眉眼確實有兩分相似。
蕭妄道明來意:“我們想找使君問點事情,但不知道使君在哪兒,正不知該往哪兒走才好,煩請謝司法幫忙替我們指個方向。”
謝禮指著自己來時的方向說道:“沿著那條路一直往前走,在盡頭處左轉,穿過兩個門就是使君的書房。”
蕭妄向其道謝。
謝禮隨即又道:“方才我要去求見使君,但沒見著,他在書房裡面和阿頌說話,門窗都關著,我在書房外面等了許久都沒見到阿頌出來,沒辦法,我只能先離開,打算等明日再去面見使君。”
燕辭晚很意外:“他們父女還在說話?”
算算時間,從他們跟謝刺史分開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半時辰了,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能讓他們父女談這麼長時間?
謝禮先是點頭,而後面露遲疑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燕辭晚試著問道:“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麼?”
謝禮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我聽到書房裡有爭吵聲,應該是使君在和阿頌吵架,也正因為這樣,我才會先離開的。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為什麼而吵,但使君現在的心情很不好,你們若沒有特別緊要的事情,最好還是等明日再去找使君比較好。”
燕辭晚點頭:“多謝提醒。”
“不必客氣,時候不早了,你們快些回去安歇吧,我也該回去休息了。”
謝禮說完便打算離開。
燕辭晚忽然問道:“我與謝司法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謝禮一臉困惑地看著她:“是啊,怎麼了嗎?”
“既然我們從前素不相識,為何你要讓聶五娘針對我?”
燕辭晚說完這話後就緊盯著對方的眼睛。
她以為謝禮會矢口否認,可謝禮在短暫的怔愣過後,竟直接就承認了。
“我確實是有交代過聶五娘,讓她好好地查一查你,最近益州境內不斷有人口失蹤,此事牽連甚廣,使君責令我務必要儘快查明此案,找回那些失蹤之人。可我一直未能有用的線索,案子痴痴沒有進展,我心急如焚,夜不能寐。聽聞城中胭脂鋪子鬧出人命,且還牽連出了人販子的線索,我覺得這或許是個突破口,就吩咐聶五娘用些手段,好讓你能儘快交代出真相。”
謝禮的語氣不緊不慢,神態也是鎮定自若。
很顯然,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對的。
蕭妄聽得直皺眉,他道:“真相尚未明朗之前,你怎可隨意對人用刑?”
謝禮笑了下:“算不上用刑吧,只是讓疑犯吃點苦頭,挫一挫疑犯的銳氣而已。”
他見蕭妄神色不虞,又接著說道。
“其實以前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是被關入牢中的疑犯,不管罪名如何,頭一天都得先吃頓殺威棒,如此才能讓疑犯老實安分,更便於管理約束。堂兄是讀書人出身,主張以理服人,所以他上任後不久就將這個規矩給廢除了。”
換言之,燕辭晚現在已經算是幸運的了,沒必要非揪著這一點小事不放。
燕辭晚挑眉:“所以說你是揹著使君自作主張這麼幹的?”
這話問得尖銳,謝禮卻不生氣,仍是面帶微笑:“管理囚犯,探查案件,這本就是我的職權。”
“既然是你職權內的事,你大可以直接告訴聶五娘這就是你本人的意思,你為何還要假借使君的名義?”
“你別亂說,我可從未假借過使君的名義,我只是在聶五娘面前隨口提了一句使君最近很忙而已。你若不信,明日我把聶五娘叫過來,當著你和使君的面對質。”
燕辭晚毫不示弱:“好啊。”
謝禮微微頷首:“那就明日再見,告辭。”
他提著燈籠施施然地離開了。
蕭妄看著他消失在夜色裡的背影,低聲對身邊的燕辭晚說道。
“此人不簡單。”
燕辭晚低低應了聲:“嗯。”
她原本還有點懷疑謝刺史,現在看來,謝刺史應該是真的不知情,相比之下謝禮更加值得懷疑。
此人莫名其妙針對她,其中肯定有隱情。
蕭妄問道:“我們還去找謝刺史嗎?”
燕辭晚表示先去書房看看再說。
兩人沿著謝禮指的方向一路找過去,順利找到了書房,書房外面候著一名老僕,那老僕正是阿豐。
阿豐見到他們二人出現,頗為意外:“你們怎麼會來此?”
燕辭晚說明來意,表示想見謝刺史。
阿豐低聲道:“你們先回去吧。”
“為何?”
阿豐正要解釋,就聽到書房內傳出一聲怒罵:“滾出去!我以後都不想再看到你!”
這是謝刺史的聲音。
三人齊齊扭頭,朝著書房望去,就看到房門被推開,謝初頌紅著眼眶從裡面跑出來。
因為跑得太快太急,她不小心撞到了燕辭晚。
蕭妄下意識伸手去扶燕辭晚,怕她被撞倒。
燕辭晚下盤穩得很,即便被狠狠撞了下,身形連晃都沒晃一下。
反倒是謝初頌被撞得往後退了兩步,她抬頭看了燕辭晚一眼。
光線昏暗,但燕辭晚還是從對方眼底看到了恨意。
那恨意炙熱如同岩漿,似要焚燒掉一切。
燕辭晚有點心驚,她問:“你沒事吧?”
謝初頌飛快擦掉眼中淚水,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直直地衝了出去。
阿豐很擔心謝初頌,他衝燕辭晚和蕭妄說道:“你們已經看到了,今晚使君心情不好,你們若無要事,最好是明日再來吧。”
說完他就朝著謝初頌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燕辭晚和蕭妄互望一眼,看樣子謝禮沒有騙人,今晚確實不是個找謝刺史談事情的好時機。
蕭妄問道:“要不等明日再來?”
燕辭晚點點頭:“嗯。”
現在已經很晚了,就算她見到了謝刺史,謝刺史也要等到明日才能去查佛牌的下落,不如等到明日她和謝禮對質的時候,她再當面向聶五娘詢問佛牌去向。
兩人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
回到永春院後,燕辭晚讓僕從送來熱水,她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然後上床去休息。
睡得迷迷糊糊時,她隱約聽到了風聲。
她以為是窗戶門關好,緩緩睜開眼,想要起床去關窗,卻發現自己竟站在書房外的院子裡。
低頭一看,身軀是半透明的。
她的離魂症又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