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娘聽見爹孃找她說話，感覺天都塌了，她雙眼紅彤彤地望著兩人，眼裡滿是絕望。
“你們，想讓我去給人當妾？”
說得再冠冕堂皇，什麼吃穿不愁、穿金戴銀，還不是給人當妾。
人家正頭娘子只要不滿意，她就要受磋磨，還沒有辦法讓孃家人來討回公道。
若是家裡真的窮得揭不開鍋也就算了，可是穆家雖然不是特別富足的人家，總也不會少那一口吃的。
怎麼都到了要把她賣了當妾的地步？
“你這孩子，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就你嬌氣。”
李氏色厲內荏罵春娘，她也知道和當家的這樣的行為不合適，可那是銀子啊！
嫁誰不是一樣的，去給人當妾，好歹不用下地，不就是看人臉色嗎？
難道嫁給旁人，就不用看人臉色了？還不是一樣的。
“既然旁人想求，那就讓旁人嫁去，不是還有大姐二姐嗎，這樣的好事怎麼能落我頭上？”
春娘吸了吸鼻子，真要是好事，那兩人早就搶了，怎麼可能輪得到她？
李氏噎住，她看了看抽著旱菸不說話的穆信，臉拉了下來，眼神冰冷，“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爹孃的話都敢不聽，真是白養了你這麼多年！”
春娘看著她爹，祈求道：“爹，我不想給人當妾。”
家裡看似每次說話的人都是李氏，但是真正做主的人是穆信，她知道，只要穆信不答應，她就不會被賣去做妾。
穆信吸了一口煙桿，煙霧從他口鼻溢位來，往上飄去，模糊了他的神情。
久久的沉默後，只聽他毫無波瀾地聲音響起。
“你娘說的對，嫁給張員外家有什麼不好的，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家裡的事情你這些日子也放下，在家裡好好養一陣子。”
他這話徹底敲碎了春孃的希望，兩行清淚從眼眶裡滑下。
“呵呵”
春娘眼底一片絕望，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在穆信和李氏莫名的視線中走了出去。
她雖然知道爹孃偏心，可是再如何，兩人心裡也是有她的。
從小她就一直勸自已，只是因為孩子太多了，爹孃的心就只有那麼大一點地方，自已佔小點就小點吧。
可是，原來根本就連一點都沒有，她只是他們換取利益和錢財的工具而已。
春娘將自已鎖在屋子裡，夏桃看她這樣似乎有些不對，跑去和秋霜一起睡了。
聽著院子裡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背對著門口，望著窗外的春娘失神躺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雞鳴聲響起。
她微微動了動僵硬的身子，坐起來，開啟門去雞窩的位置將自已才埋進去的布袋挖出來，出了院子。
“你怎麼在這裡？”
春娘不知不覺走到了周林深家門口，看見開門出來的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昨夜想了一夜，她只想出來一個辦法，那就是先定親嫁人，只要嫁人了，家裡總不會再逼她去給人當妾。
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周林深。
“來找我的？”
周林深走了兩步，看見身後跟著的小尾巴，停下轉身，看著穆春娘，等她解釋。
穆春娘哭了許久，聲音有些啞，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她提高聲量，終於出聲了，只是聲音實在不怎麼好聽，“你能娶我嗎？”
周林深挑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為什麼？”
為什麼那日在鎮上時，她沒有說？去她家時，她沒說？
結合剛才聽見的乾啞的聲音，周林深斷定穆家應該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自已揹著克親的名聲，根本不會有人願意嫁他。
穆春娘垂著頭，能感覺到頭頂那道灼人的視線落在自已身上，她知道，不給個理由，周林深根本不會答應。
甚至就算說了，他也很可能不答應，畢竟這和他也沒關係。
但周林深是她能求助的唯一一個人了，幾次接觸下來，他似乎也不是村裡人說的那樣可怖，甚至人還不錯。
“我爹孃想讓我給人當妾，我不願意......”
開了這個頭，後面的話似乎就很容易說出來了，春娘說完，有些忐忑地望著周林深。
“我，我會做的事情挺多的，洗衣做飯餵雞餵鴨，下地幹活都可以，從我七歲起，家裡的活計都是我在管，你，你，你答應嗎？”
“你不擔心嫁給我被剋死了？”
穆春娘微微瞪大眼睛，“我覺得村裡傳的謠言都多有誇大.....”她沒說完就被打斷。
\"他們說的也不算誇大，很多事情都是真的。\"
周林深眸光深深望 進穆春娘眼底，微微附身，“就這樣，你還要嫁嗎？”
穆春娘後撤一步，瞪著周林深，說話就說話，靠這麼近幹什麼？
“嫁，反正去給人當妾也不是什麼好出路，我覺得我命挺硬的。”
她確實這麼覺得的，而且她覺得自已運氣也挺好的，摔一跤還能有奇遇，說不定周林深根本影響不了她。
就算實在倒黴，死了也就死了吧，反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
周林深不知道剛才還斬釘截鐵說話的姑娘，為什麼忽然就蔫了，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心裡奇怪的情緒升起。
似乎這是第一次，有人堅定地選擇了和他站在一起。
儘管她是將他視為救命稻草。
“嗯，我知道了，沒事你就先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去你家。”
穆春娘得到了周林深確切的回答，整個人宛如再次活過來，她剛轉身想起什麼又轉回來。
“我聽說那張員外家打算花二十兩銀子納妾，我爹孃可能會為難你，這個你拿去。”
她將手裡的布袋遞過去給周林深，見周林深不接，硬塞給他轉身跑了。
周林深望著春娘遠去的背影，感受著袋子裡的觸感，開啟來，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樣，是銀子。
看起來還不少，她似乎也有秘密，難道她不擔心自已拿著銀子跑路嗎？要是真吞了她的銀子，她都不能光明正大要回去。
他不知道的是，穆春娘是在賭。
賭周林深的人品，若是賭輸了，反正也沒有辦法，大不了就一條繩子吊死，反正前路黑暗望不見一絲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