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穆春娘睜開眼睛，看著坐在自已床前，滿臉不耐煩的人，輕輕點頭，悶著頭道：“嗯。”

“既然醒了，就別躺著了，家裡的豬還沒喂，飯還沒煮，我都要餓死了”

穆秋霜皺了皺眉，抬手在鼻尖扇了扇風，似乎對穆春娘住的這個屋子十分嫌棄，說完就頭也不回起身出去了，留下一句：“一會兒爹孃就回來了。”

就在她出門時，還隱約傳來一句：“不就是摔了一跤嗎，真夠嬌氣的。”

穆春娘抬手在有些痛的後腦勺輕輕碰了碰，摸到一個鼓起的大包，她緩緩起身，頭有些暈，坐在床頭緩了緩才穿鞋出門。

一出去就看見大姐穆秋霜坐在院子裡，看著院門口的方向出神，手裡還拿著一小把南瓜子嗑。

只見她聽到動靜轉頭瞥了一眼，見是穆春娘，撇嘴又將頭轉回去。

穆春娘沉默著進了廚房，生火、舀米、淘水，倒進鍋裡，動作流暢又熟練，顯然是做慣了的。

正是開春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墾地，育苗，生怕錯過春種的時間，隨著天色逐漸暗淡，村裡各家各戶都升起裊裊炊煙。

“爹，娘，你們回來了，都累了吧，快坐著休息休息。”

“夏桃，你別穿著髒衣服進我的屋!”

穆春娘在廚房聽到院子裡的動靜，神色沒有一絲變化，依舊低著頭切菜。

“春娘，飯做好了沒？”

“快了。”她回了一句，就見廚房門口走進來一個婦人，低聲喚了聲‘娘’。

李氏輕嗯了一聲，揭開鍋蓋，等白色的蒸氣散開，探頭往鍋裡瞧了瞧，“再炒兩個雞蛋吧，給大家都補補。”

穆春娘沒有任何反應，她看著李氏離開廚房，又拿著兩個雞蛋回來，放在案板上。

家裡的糧食都是李氏管著的，只有她有鑰匙，穆春娘雖然承擔了做飯的重任，但是並沒有資格保管糧食。

很快飯就端上桌，說是吃點好的，但是家裡並不怎麼富裕。

野菜粥搭配上炒野菜、炒雞蛋，就是今晚全部的飯，炒雞蛋很快就空了。

穆春娘一筷子都沒有吃到，大部分給了她爹穆信，其次是小弟穆武和大姐穆秋霜，然後是二姐穆夏桃和孃親李氏。

就這樣，她被剩了下來。

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想起她，穆春娘沉默著喝完了碗裡的稀飯。

可能是因為腦袋受傷的原因，她總是覺得有些頭暈，甚至還有些想吐，不是很有食慾。

“爹，娘，你們趕緊找機會往周家走一趟吧，我今年都十八了，再拖下去，村裡人要怎麼看我啊。”

穆秋霜朝著穆信和李氏撒嬌，她作為頭一個孩子，從小就備受寵愛。

穆家的情況比較特殊，穆信的爹孃生的一溜全是兒子，孫子輩有了閨女，大家都沒有苛待的意思。

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一輩接二連三出生的又都是女兒，就算再喜歡，多了也不免憂愁起來。

何況穆家畢竟是村裡人，心裡最想要的還是兒子。

穆春娘排行第三，她出生時，情況已經很糟糕了，自出生起就不怎麼受待見。

反倒是穆秋霜，趕上了好時候。

“對啊，爹，李家那邊也等著呢，要是李家看上了別人，我只有吊死一條路了。”

附和的是二姐穆夏桃，她已經和李家定親了，只是上面的姐姐沒有出嫁，哪裡能輪到她。

眼見著自已也十六歲了，她心裡越發著急，李家條件好，她生怕這門婚事黃了。

“等這兩日忙完就讓你娘去一趟，周家總要拿個章程。”

穆信沉沉開口，眼裡稍微有些凝重，周家多半是打著退婚的主意，但是又不想擔這個壞名聲，畢竟周志平還要走科舉。

聽到爹答應下來，穆秋霜和穆夏桃都鬆了一口氣。

穆春娘從飯桌上下來後，拖了塊厚實的木墩子，從揹簍裡扯出一把豬草，放到木墩上切了起來。

豬是家裡最金貴的東西，一年到頭就指望著它吃肉，自然伺候得精細。

等到夜深人靜，家裡都安靜下來，穆春娘躺在床上，聽著耳邊輕緩的鼾聲，久久沒有睡著。

她身體似乎出了什麼問題。

也不一定是問題。

從她磕到腦袋後，醒來，腦子裡似乎多了許多知識，有些是她知道的，有些是聞所未聞的。

比如，她知道鵝腸草人能吃，豬也能吃，但是今日腦子裡莫名還出現了它的功效、生長環境、形態特徵以及烹飪方法。

穆春娘深吸一口氣，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怪東西，也不知道內容是不是真的。

但是她不敢和任何人說，也不敢讓任何人發現。

幸運的是，她一向低調不惹人注意，就算在家也是透明人，村裡人就更不關注她了。

想著想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隨著雞鳴聲被驚醒，她穿好衣服推開門，習慣性地開始忙碌起來。

她自來是家裡起得最早的，興許是腦子裡裝著東西，煮好飯後沒有叫家裡人起床，自已背了揹簍往山裡去了。

穆春娘想去驗證一下她腦子裡出現的知識是否能用。

雖然開春了，早晚依舊很冷，走了不知道多久，等她到山腳下的時候，髮絲上已經蒙上了細密的露水。

前兩日才下了一場春雨，很多青苔、野草都紛紛冒頭。

她正是出門洗衣服時，不小心踩到青苔上踩摔倒，磕了後腦勺。

隨著她一路走來，很多資訊在她腦海湧現。

【蕨菜】清熱化痰、降氣止血，可用於毒蛇咬傷外敷，蕨菜根可做蕨根粉，脾弱腎虛者不可多食。

【地皮菜】降脂明目、清熱降火，在雷陣雨後的田間草叢多見，喜陰暗潮溼，產後、經期的女性不宜食用。

【車前草】利尿祛痰、明目清熱......【注】

穆春娘採了些自已見到的野菜，靠在樹幹上，平息著躁動的情緒，她似乎得了什麼了不得的機緣。

那麼最後再試一次。

她下定決心，按照腦海裡的資訊尋過去，冷涼溼潤的環境，土壤肥沃且排水性良好，葉子形似手掌......

手裡拿著棍子探路，眼睛不住搜尋著，忽然穆春娘瞳孔微微放大，緊張地撥出一口氣，才小心走過去。

等她小心翼翼將東西刨出來，滿臉驚喜，真的是人參！

沒多久，又在不遠處找見稍微小一點的一株，將兩根人參分開用葉子包起來，小心壓在揹簍底部。

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開始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