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深腳步頓了頓，他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昨晚已經知道了，原本是打算今日去穆家說清楚的。
誰知道在鎮上遇見了穆春娘。
“嗯，你放心，他們左右不了我的婚事。”
穆春娘啞然，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沒有打算娶她家的姑娘嗎？
雖然心裡壓著石頭挪開了一點，但是春娘並不怎麼相信，爹孃說的話，哪裡有拒絕的餘地。
“你家裡人呢？我送你去找他們。”
穆春娘抿緊了嘴唇，低聲道：“我是自已來的。”
這話讓周林深沒忍住看了她一眼，長得瘦弱，膽子倒是不小，上一次獨自進山，這一次獨自來鎮上。
“你能別告訴旁人嗎？”
她不想讓家裡人知道自已來了鎮上，若是知道了，肯定要追問她緣由，到時候可能保不住她的銀子。
“嗯。”周林深沒有多嘴的習慣，就算穆春娘不囑咐這句話，他也不會多事。
何況他也找不到人說 。
兩人沉默著往鎮外走，忽然見前方圍著一群人，她朝那邊看了一眼，沒有湊熱鬧的心思，只是路過時聽了兩耳朵，似乎是鎮上富戶納妾。
一路無言回到清水灣，兩人在村口分道揚鑣，春娘沒有回家，她繞了一圈從山裡的方向回來，順便揪了幾根春筍，摘了一些野菜。
回到家，家裡照舊沒有人，春娘在雞窩旁挖了個洞，將銀子帶著布袋埋了進去，自已留了一個最小的碎銀子，大概一兩左右。
家裡的動物都是她在喂，家裡人沒事不會來雞窩這邊，因為嫌棄味道不好聞。
她將春筍剝出來，剛切片煮上，就聽見秋霜回來了。
聽著動靜，似乎是直接回了她自已的屋子裡，沒多久又出來了，春娘抽空瞥了一眼，秋霜穿著平時十分寶貝的石榴裙。
邁著輕快地步伐出了門，裙襬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穆春娘心想，她大概是去找周志平的，今日是周志平休沐的日子，也是她難得能見到他的時間。
午飯時間剛過，周林深就上門了。
“叔，昨日我娘說的話，您別放在心上，也別為難。”
穆信一噎，他不覺得為難，只是昨日擺出那樣的姿態，今日怎麼好就追著要將姑娘嫁出去？
“按理來說，叔確是不該拒絕的。”
“叔，我理解您，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周林深見說清楚了，沒有留在這裡寒暄的意思，起身時看了春娘一眼，沒有停留，大步朝外走去。
“欸！這算什麼事啊！”
李氏拍著大腿，銀子啊，那可是八兩銀子啊，就這麼飛了？
她沒忍住瞪了穆春娘一眼，若是這個丫頭長得再好看一點，肯定能換更多的聘禮，現在這樣子，誰家願意花大價錢啊。
真是白養了。
穆春娘不知道自已孃親心裡在嫌棄自已，她還沉浸在震驚當中。
周林深竟然真的來拒絕了，他難道不怕回家被打嗎？
“還愣著幹什麼，家裡的活都做完了？”
穆春娘剛走沒多久，秋霜就從外面溜了進來，她直奔爹孃的房間，“剛才我看見那個黴星了，他怎麼來咱家了？”
“他不打算娶春娘，讓我們別忙活了。”李氏沒好氣。
秋霜眼珠一轉，可惜極了，“那不是就沒有八兩銀子的聘禮了？以後給寶兒攢的家底又少了。”
她這話說得幾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要我說，其實春娘長得挺好的，就是瘦了點，要是長點肉肯定提親的人都要踏破門檻。”
“還長肉，家裡吃的都是一樣的，怎麼就她瘦巴巴的，就是個沒福氣的。”
秋霜心裡嗤笑一聲，對於自已孃親這話嗤之以鼻，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清楚還是裝不清楚。
說是一樣的，那也是隻是明面上而已。
不過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也不一定。”秋霜語氣一轉，“我看春娘說不定就是家裡福氣最好的。”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鎮上張員外家似乎正在張羅著給兒子納妾，只要選上了，家裡能得二十兩銀子的納妾禮......”
秋霜原本還在可惜，二十兩銀子可比八兩銀子多太多了，何況張員外家有錢，就算去做妾，也比旁人過得好。
等以後生下一兒半女，後半生也就有依靠了。
“那可是做妾！”李氏瞪著秋霜，這個丫頭竟然想將自已的妹妹送去當妾。
秋霜笑了笑，朝穆信看了一眼，解釋道：“說是做妾，可是聽說那張員外的兒子還沒有娶妻，若是運道好，也不是沒有可能扶正。”
她又接著勸，富貴人家的妾哪裡是普通人比得了的，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宮裡的妃子難道就不是妾了嗎？
可是還不是那麼多人削尖了腦袋往裡跳。
“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本來我也就是這麼一說，成與不成，又和我沒什麼關係。”
秋霜雙手一攤，“爹，志平今日回來了，您下午往周家走一趟吧。”
“嗯。”
得了肯定的答覆，她才起身往自已屋子裡走，路過簷下時，定定看了看菜地裡忙碌的春娘。
不聰明的孩子註定要被放棄，這是她從小悟出來的道理。
反正都是要犧牲換好處的，不如換更大的利益，秋霜目光沉沉。
下午，穆信就去了一趟周家，回來時臉色鐵青，直罵周家異想天開，獅子大開口。
春娘聽見了，沒有往前湊。
晚上吃飯時她就知道原因了，周家直接說，若是要今年娶秋霜過門，就要讓她帶二十兩銀子的嫁妝，不然就不娶。
看誰耗得過誰。
“爹，我聽說志平最近頗得書院夫子的看重，若是他能考中秀才，以後還有機會考舉人，二十兩銀子算什麼？”
秋霜下午回來就知道了，她先是去找了周志平，他說家裡打算讓他娶其他人。
因為穆家的家底太薄，他日後需要助力，是他軟磨硬泡才讓家裡鬆口，只要她帶二十兩銀子的嫁妝，就同意讓他娶。
“家裡拿不出那麼銀子。”
穆信皺眉，其實拿得出，但是拿出來，家底就要被掏空了。
“爹，要不您考慮考慮我下午給你說的事情？”
穆信抬頭，深深看了秋霜兩眼，彷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散了吧。”
“爹，娘，我一定要嫁給周志平！”秋霜臨走時，朝二人堅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