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舟和秦羿琛兩人走出鎖妖塔的那一瞬,恍如隔世。
楚寒舟伸手擋住頭頂炙熱的太陽。
光線把他手掌上的每一根線條都照的異常清晰。
楚寒舟微眯著眼睛。
戰鬥,要開始了。
秦羿琛簡單地為自已的額傷口做了一個簡單的包紮,但是血依舊在不停地滲出來。
他的臉色蒼白。
楚寒舟強迫自已移開視線。
\"我要去枯木閣看望狂戰上神他們,你……自便。\"
他是知道秦羿琛受了不小的傷的,但越是這樣,越是越顯得自已冷漠無情一些。
他轉身離開。
御劍飛行了一會後,發現秦羿琛默默地跟在後面。
他心念一動,只在空中留下了一個殘影,人已經在千里開外,把秦羿琛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枯木閣裡的人還是很少,只三三兩兩來那麼幾個。
大多數人更喜歡山腳下便宜實惠的雲集。
楚寒舟腳步剛踏進去,立刻有道驚喜的聲音喊出了他的名字。
“寒舟!\"
雪葵的目光越過幾個來買藥的弟子,落在他身上,亮晶晶的,完全無視幾個弟子驚恐的表情。
敢這麼直呼仙尊名字的,實在是沒幾個人。
楚寒舟的嘴角不自覺揚起。
\"昂……\"
他一邊揮手回應,一邊掀開簾子往後面走去。
剛進入門簾後面,立刻有一個柺杖衝著他就打了下來。
楚寒舟身形一動,閃身躲開。
藥老頭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驚訝。
\"楚寒舟?你怎麼來了?\"
目光快速上下把他整個人掃視了一遍。
\"居然沒受半點傷。”
語氣中頗有幾分可惜的味道。
\"…..\"
因為傷害全被秦羿琛全額扛下了。當然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
\"放心,他們已經脫離了危險,溫銀翎那傢伙應該會很快醒過來,馮樂顏那丫頭受的傷最重……雖然現在已經把浸入她骨髓的毒全部清除完畢了,但她元氣大傷,醒不醒地過來,全靠她的意志力了……\"
楚寒舟的心頭微微泛起一陣酸澀。
腦海中不由閃過他引馮樂顏進入禮和冰裳陷阱的畫面\"這附近真的有極品仙藥嗎……怎麼看著陰森森的……\"
馮樂顏的聲音滿是疑惑,卻沒有絲毫懷疑。
她轉頭看向楚寒舟,忽然發現他從懷裡取出一個面具戴上,目光中染上了一絲驚異\"你怎麼突然戴上面具了?\"
\"還……挺不一樣的?'
似乎是“楚寒舟”戴上面具的模樣有些許的怪異,她的語氣中染上了幾分笑意。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楚寒舟”的嘴角忽然染上一絲怪異的笑。
\"是嗎?\"
下一秒,他忽然提劍刺入馮樂顏的身體!
\"楚寒舟你……?!\"
馮樂顏驚疑地看著他,話還沒說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劍上抹了毒,馮樂顏不過瞬間喪盡了所有元力,緊閉著眼睛身體向地面墜落。
再之後,是禮和冰裳出現在畫面裡,和“他”笑著交流些什麼。
\"……喂? 怎麼忽然發起呆來?難道是受了內傷?\"
老頭看著眼前失神的楚寒舟喃喃道。
一隻手探向他的衣襟。
就在即將接觸到他的身體時,被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捉住。
抬頭,楚寒舟目光深沉地看著他。
\"藥老,我想了解一下……我百年前從與魔族的戰場上回來後都發生了什麼事……\"
.....
枯木閣此時暫時沒有客人。
雪葵趴在桌案上,面上帶著一絲笑意擺弄著手中一朵粉色的,開的爛漫的花。
花瓣最中心的花蕊嬌嫩無比,頂端帶著一點點蜜色的花粉,花瓣重重疊疊,輕薄美麗,散發著一種淡淡的,令人愉悅的香氣。
\"好漂亮……\"
雪葵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花。
嬌嫩中似乎又帶著一絲堅毅的感覺?
堅毅……
雪葵被自已的想法逗笑了。
怎麼可能呢,這可是一朵花而已。
可能因為這朵花是楚寒舟帶回來的吧……
她的透亮的臉頰上泛起一點紅暈,比手中的花顯得更加嬌嫩動人。
就在這時,門前的風鈴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伴隨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進藥房裡。
雪葵抬頭嗎,是面色不悅的秦羿琛。
她的視線落在秦羿琛胸腔滲出一團血跡的傷口上,眼裡閃過一絲驚訝。
\"師尊在哪?\"
秦羿琛開口問的是楚寒舟。
“他離開這裡有一陣子了……你的傷……\"
雪葵邊說邊低頭拿藥,抬頭的一瞬間,藥房裡已經看不見秦羿琛的身影。
\"我先幫你的傷口消毒……”
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楚寒舟這個寵徒狂魔不關注他的弟子的傷勢也就罷了,怎麼本人也跟無事發生似的……\"
想了想,她還是動手收拾起來。
那個程度的傷口還是挺危險的,不管怎麼樣,既然她看到了,就必須負責到底!不過一會便把該帶的藥都收拾完畢了。
\"師父,我去一趟清靜峰!\"
雪葵背上藥箱,對著裡頭的藥老頭說了一聲後,抬腳往外走。
藥老頭掀開簾子出來的時候,外間藥房裡已經空無一人。
\"這丫頭,鐵定又是瞎操心了……\"
以往這丫頭一旦發現誰的臉色不對,或者姿勢不對,若是人能留下來乖乖接受醫治的話還好說,若是人已經走遠了,她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人找出來,給人治好後才放心地離開。
用這丫頭自已的話來說嗎,就是
——“醫者仁心,必須對自已、對所有的病人負責!\"
——\"他們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所以才會對自已不負責,我作為一個醫者,看到並且知道該怎麼治療,又怎麼能當做看不見騙自已呢?\"
妖老頭當初選擇這個雪葵當徒弟,就是看上了她善良負責的個性。
當時他遇見她時,是在一個瘧疾肆虐的小鎮裡。
幾乎所有人都對犯病的人避之不及,包括所謂的醫師,只有她這個小小的藥童,不厭其煩地照顧所有病人,喂水餵飯,照顧他們的情緒……
直至最後,她也倒下。
但是,這一次,之前被她救活的人全都對她避之不及。
因為經歷過病痛,所以更加害怕她。
即使這個人曾經救過他們的命。
在雪葵即將嚥氣前,藥老忍不住走到她跟前。
\"你可有悔?\"
雪葵抬起渾濁的眼睛,那是即將行將就木的徵兆。
“為什麼要後悔?”
她氣若游絲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疑惑。
\"你救了那麼多人,你最後因他們生病了,他們卻棄你不顧。\"
她相對於幾天前的乾淨,現在卻像一塊被別人隨意扔在地上的破布,渾身都是髒兮兮的。
傷口潰爛、流膿,蒼蠅圍繞在她身上啃噬著血肉,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但是她的眼睛卻是愈發地乾淨純粹。
她嘴角綻放出一抹笑意像是初春透過薄雲的暖陽,照射在熬過嚴寒的大地上。
\"我不後悔。\".…
\"……藥老?\"
取藥的弟子的聲音把藥老從回憶中喚醒。
藥老回神,“要什麼?”
\"陰茶、九丹……\"
不過三五分鐘,忽然進來了一群人。
把人都送走後,藥老扶著痠痛的腰躺在搖椅上休息。
\"老咯……\"
當初救下雪葵,就是想著有她這麼認真負責的徒弟,自已一定輕鬆許多。
就是太過於認真負責了,倒是在無形中給他增加了很多零碎的工作。
\"這孩子……\"
藥老語氣抱怨,嘴角卻不自覺揚起。
突兀的,他的眼皮跳動了好幾下,心中隱隱泛起一絲不安的感覺。
\"你敢說楊嬌的死和你毫無關係嗎?”
女弟子對著站在眾人中間楚楚可憐、一臉無辜的白行芷聲嘶力竭地吶喊。
白行芷臉上滿是受傷,她似是不可置信地後退一步,眼下瞬間泛起委屈的紅暈。
\"楊嬌幾次三番找我麻煩,我都不曾與她有半分衝突……\"
她眼中的淚懸在眼眶裡,似落非落,堅強地惹人心疼。
\"楊嬌妹妹不幸遇難,已經是大不幸,如今,還要任由你空口無憑地汙衊我?!\"
說到最後,已是帶了一絲憤怒。
白行芷上前一步,坦然與女弟子對視。
\"那天在靈幽谷戰鬥的時候,我自始至終都在段賀霖師哥的身邊,你們不信我,自然可與他去對峙!”
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
再加上她堅定的神情,所有人都自然地站在她身邊,反過來指責女弟子。
\"人家白姑娘真是委屈,先後要遭受你們兩姐妹的聯合汙衊!“
\"不就是一個夢嗎?有必要這麼血口噴人嗎?真不愧是一個肚子裡出來的人……\"
\"這不就是看人家白姑娘心地善良好欺負嗎?!\"
女弟子愣愣地看著眾人指指點點的手和不斷開合的滿是指責的嘴,“不是做夢,我和妹妹心意相通,最後一刻看到的就是白行芷的臉阿!
她焦急地揮著手解釋,然而並沒有人聽她到底說了什麼,更沒有人信。
她終於體會到了楊嬌當時面臨的絕望。
原來妹妹說,白行芷總是在暗中報復她,給她使絆子都是真的……“原來於此……原來如此……\"
女弟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她猛地上前一步,推開白行芷後向遠處逃竄。
白行芷身邊的人即使扶住了她。
\"白姑娘你沒事吧?”
白行芷搖搖頭,目露擔憂地看著女弟子消失的方向。
\"他看起來狀態很不好……不會出事吧?”
有人憤懣道:\"死了最好,哪有這麼欺負人的!\"
白行芷嘆了一口氣,垂下眸子,感傷道:“也不怪她,畢竟她剛剛失去了妹妹……\"
有人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無人看見,白行芷垂下的眸中一閃而過的陰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