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繞過工團總部後停在了約德韋爾中央區的一個別墅街道旁,之前委託艾希恩的那位管家此刻就在靠街的路口微笑著看著馬車逐漸在他身邊停下。
“看來小姐的這次出行並不愉快。”他在看到被扶下馬車的溫娜德利爾後仍保持著自己的職業性微笑,臉上的單邊眼鏡與雪花掛飾在他的左臉旁搖曳。
“之後就交給你了,德利爾可能需要休息一會。”
夏爾蘭迪和駕車的工人說了兩句話後,那位工人便迅速駕車離開了街道。
“那是自然,不知道你們達到了這次行動的目的了嗎?”
“那個孩子有生命危險,你應該想到的,現在還來得及。”
“你跟蹤我們。”
“並沒有,我只是在盡到責任。”
“而我發現老爺的目光很不錯,看來最近我可以放點假了。”
瘦高的老管家扶著德利爾走進了別墅,他的手向後揮了揮示意對兩人的道別。
“你在之前察覺到周圍有人在跟蹤我們嗎?”
“沒有,至少我能肯定周圍視野範圍內並沒有能威脅到我們的人或物。”
艾希恩非常肯定自己腦海中的神秘迴音和自己視線中的警戒閃光,只要自己腦海中的迴音並不清晰,那就表明危險並不存在,至少不會致命。
“那就奇怪了……可能是他的古怪能力吧,這都不重要。”夏爾蘭迪顯然見過了一些能力“特殊”的人們。
“能麻煩你回去看一看那位小同志的情況嗎,畢竟是因為我的委託他才脫離崗位的。”夏爾蘭迪的語氣有些自責。
“沒問題,必要時我會實行強制措施。”
“嗯,以你的安全為基礎,我要去聯絡新議會與教會聯合的相關部門了,有可能的話我也會向軍方聯絡點反映我們之前看到的事情。”夏爾蘭迪的話語逐漸憤慨。
“雖然我們的工作條件與環境已經很差,而我們也必須學會忍耐和共存,畢竟我們需要靠他們生存下去。”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沒有自己的底線,不光是對我們的蓄意壓榨,這些人竟然已經開始盤算起我們的孩子……這是我們不能容忍的。”
他拍了拍艾希恩的肩膀,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後走向了中央區的教會聯合會總部,下午的夕陽將他的背影映照在別墅區的石板街道上,正如其他在街上行走的路人們一樣,但他的背影卻異常突出。
疲憊,不甘,無奈,憤慨……
艾希恩不知道這位中年男人如何在這種壓力下擔任了這麼多年的工團領袖,但顯然疲憊與責任感的衝突已經將這位並不年輕的男人折磨的異常痛苦,但他仍堅持在自己的崗位上,並用激勵的話語支援著周圍的人們與掩蓋著自己的痛苦。
嘆了口氣,目送著遠方的夏爾蘭迪在夕陽中消失在道路的盡頭,艾希恩的身影也隨後消失在路口的街牌下。
到達下午調查的生產輝晶電路的工廠周圍,夕陽已經消失在天邊,黑暗開始籠罩著整個廠區。
大部分的工人已經下工,因為長時間的夜間工作會引來新議會與政府聯合成立的督察組的巡查,這會給那些廠主造成一些意外的損失,並且可能因此被工團或者其他一切勢力抓住把柄,從而作為改革法案透過的犧牲品。這是他們那些小的商人不願意看到的。
“看來能有膽量在晚間開工的都是那些將安全措施做到能夠讓督察隊無話可說的大廠區……”艾希恩慢慢繞過那幾個還在亮著燈光的廠房。
“嗯……到了,那個男孩會……”
一陣突然出現的腳步打斷了艾希恩的思考。
躲到紅磚牆的一邊,艾希恩透過自己特殊的視線看到了腳步的來源——一位身形被黑色紅邊斗篷完全遮住的人正站在原先的廠區大門外。
艾希恩跟在之後進入了工廠。而黑衣人則是徑直走向廠區的醫務室。
“奇怪……他也是要來查驗男孩的情況嗎?”
艾希恩開始緊跟著黑衣人的步伐。
“老闆讓我加班也不付給我加班費……”
“不就是讓你少了個喝酒的時間來看著一個孩子嗎?這孩子快不行了……”
“草他媽的,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用孩子上工的?我都不知道有幾個弟兄的孩子被這玩意搞得渾身是傷了。”
“要不是沒錢誰會送孩子去工作啊,那些人之前可是說一定不會虧待孩子的,誰會相信啊,人家工團與教會聯合會那些人根本不允許孩子去那些工作崗位。”
“唉,工團的那些好人們本心肯定都是好的啊,那些崗位對人的傷害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何況是孩子……”
“唉……”
黑衣人在兩人的話語聲中逐漸靠近了醫務室,他的身邊開始向外擴散出死亡的氣息。
艾希恩悄悄掏出左輪,並且在彈巢中裝上了銀色子彈。
轉瞬之間黑衣人的身形也開始膨脹,他掏出了一個黑紫色的曲型短刀來到了醫務室門外,而門裡的兩位工人完全沒有發現門外的異象。
“寂靜。”
在艾希恩瞄準黑衣人頭部的同時,一位同樣身披黑色教袍的女士從另一邊的黑夜中走出。
“克勞瑞亞?她怎麼在這裡……”
艾希恩只好再次隱藏起來,在一旁的間隙中觀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黑衣人則是瞬間回過頭來,露出了他已經近乎蒼白的無神面孔,那是一張死人的臉,沒有表情,沒有情感,沒有生機。它朝著從黑暗中走出的克勞瑞亞低吼出聲。
“砰!”
克勞瑞亞直接開槍,子彈穿過黑衣人後爆出了一攤黑紅色的血花,而屋內的兩人竟然毫無知覺。
“……教會的力量嗎?可是她不是特殊行動隊的一員嗎……”艾希恩看著屋內仍在聊天的兩位工人思考道。
此時的克勞瑞亞與往常的快樂活潑的她判若兩人,披上了黑色教袍的她如今一言不發的在面對黑衣人的不斷揮擊下仍能靈巧的躲避並且向著黑衣人不斷射擊。
“寧靜。”
在她用她那輝晶製成的槍械法杖對黑衣人施術後,原本已經接近瘋狂的黑衣人此時則奇異般在原地停了下來,膨脹臃腫的身形也開始逐漸萎縮。
見到此景,克勞瑞亞掏出了她的另外一把槍——她的‘止息’,這把大口徑的特製槍械此時正對準著陷入寧靜的黑衣人。
沒有聲音,這把特製槍械發出了誇張的槍口烈焰,但是子彈只是寂靜的穿過黑衣人的身軀,將他直接轟飛到一邊的磚牆上。
子彈擊碎了他的身軀,進而將後面的磚牆轟碎,垮塌掉落的紅磚將黑衣人掩埋在下面。
克勞瑞亞走近那片剛剛被她製造出來的廢墟,黑衣人此時已經完全被紅磚碎片掩埋,只有他那個毫無生機的蒼白色臉龐還顯露在外面,近乎純黑色的汙血從他的傷口處流下。
“解脫……救……他……”
斷斷續續的低吟從他口中傳出,而他空洞的眼神則是徑直望著不遠處的醫務室。
“知道了。”
“願寧靜眷顧你的永眠。”
“願我們……在……死……終點相會。”
黑衣人得到了回答後就安詳的閉上了眼睛,他的軀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發黃老化,最後徹底化為了一堆粉塵狀的不知名物質。
不再看向那堆粉塵,克勞瑞亞敲響了醫務室的木門,兩名工人直接將男孩交給了這位穿著教袍的女士,他們早已聽聞寧靜教會對一些事務的長期態度與做法,於是對這位女士想要帶男孩去哪裡毫不懷疑。
在他們心中,即使寧靜教會帶來的是永恆的安眠,這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解脫,儘管大部分寧靜教會的人員也只是熱衷於救出一些沒有自立能力的孤兒,特別是女孩。
接過男孩,克勞瑞亞將他抱在懷中。
“辛苦你們兩位了,請去休息吧,時間也不早了。”
“是……修女大人……”兩位工人腦子一片空白的走向廠區外的大道上,之間還有一些正在下工回家的工人們在行走,而他們絲毫沒看見醫務室外已經坍塌的磚牆與遍佈各處的濺射性彈孔。
“你要帶他去哪裡,還有你這身打扮是?”
艾希恩從藏身牆體旁的陰影中起身走向即將離開的克勞瑞亞。
“原來是我們的新隊員啊,怎麼,你也在這裡?”
她露出了往日在辦事處內的微笑,並用左手抱緊了懷中的男孩,可是艾希恩分明看見了她的一隻手已經放在了剛剛擊飛黑衣人的‘止息’上。
“隊長應該和你們說過了,我現在正在進行克萊蒙梭家族的公事委託,委託物件要求我檢視這個男孩的情況。”
“這個孩子交給我了,我會妥善處置的。”
克勞瑞亞雖然並沒有將孩子交給艾希恩,但是也已經明顯放下了對面前這位青年的戒心。
“我這身衣服酷不酷?”
“我有點懷疑你是否是克勞瑞亞的姐姐了……”
“幹什麼嘛,還不能我偶爾裝下成熟嗎……”
克勞瑞亞顯擺似的擺弄了下自己的修女帽,氣質與剛剛的她判若兩人。
“你信仰寧靜?”
“嗯?怎麼啦,是不是很驚訝。”
克勞瑞亞捂嘴輕笑,但她的這身打扮讓平時大大咧咧的她顯得是一位正在輕笑的淑女。
“不聊這些了,這孩子我會帶到教會,教會的那些姐妹們應該會治好他的。”克勞瑞亞用藥劑開始外敷男孩的傷口。
“你們是在執行任務?。”
“嗯,這場行動還挺大的,教會聯合會與新議會還有軍方都參加了,我是在韋德看到一個死亡密會的教徒脫離了跟蹤後被叫來監視他的。”
“死亡密會?”
“邪教,與信仰新生的生命教會是死敵,但是卻並不對生命教會表示明確的敵意,另外有部分的成員甚至對我們寧靜這邊都表示出異常的親近。”
“這個黑衣人的身份你知道嗎?”艾希恩看了看一旁已經化為粉塵的殘骸。
“不知道,有可能是這孩子的父親,具體情況我之後會和你說。”
見她這樣解釋,艾希恩也並沒有追問下去。
“那現在的行動是?”
“死亡密會的激進派不知為何突襲了新議會在約德韋爾中央區的總辦事處,現在我們對裡面的情況一無所知。”
克勞瑞亞的表情嚴肅起來:
“據我們的推斷,他們應該是要獻祭以取悅死神,所以這次行動幾乎封鎖了兩個街區,但是總的情況還在我們的掌控之內。”
“我能參與嗎?”
“當然。”克勞瑞亞恢復了笑容,抵近艾希恩的臉龐。
“你是我們的一員,那麼你就是我的家人,我很樂意與你一起行動。”
“對於那些傷害你們的人,我自會讓他們進入永恆的安寧。”
她的右手拍了拍教袍裡的‘止息’,而她的笑容有些扭曲。
“嗯,知道了,我會與隊長他們匯合的。”
艾希恩並沒有對眼前身著漆黑教袍的克勞瑞亞感到懷疑,每個人都有不能說的過往與秘密,無論是此時的平靜到異常的她還是平日裡大大咧咧,極為親近的她,克勞瑞亞無疑都是他目前可靠的隊友。
“那我就先走了哦,這個男孩我要趕快帶到教會里,既然已經完成了韋德他交代的任務,那我就不和你再去行動現場了。”
“注意安全。”
“喲,是不是被姐姐這身給迷住了,平時怎麼都對我這麼高冷啊,還以為你不喜歡姐姐呢。”
克勞瑞亞輕笑著離開艾希恩。
“那只是我剛……”
不等艾希恩回話,克勞瑞亞已經消失在主路的盡頭。
“真是奇怪……她能加入寧靜真是個奇蹟。”艾希恩吐槽道。
確認了自己的裝備後,艾希恩就迅速向前方的兩個街區趕去。
“希望不會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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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夫.斯塔尼斯看著被包圍的新議會總辦事處,這個幾乎佔了大半個街區的巨型建築此時正第一次與它周圍的公園一樣寂靜下來。而他並不喜歡這種詭異的寂靜。
“我討厭這種異常的寧靜。”他扭頭對身旁的黑袍女性說道。
“這不是我們寧靜的力量,是這棟建築本身沒有往外發出一絲聲音。”
“這群該死的傢伙……”
越來越多的軍隊開始在街區的四角架設陣地,建築周圍的公園裡也有逐漸集合起來的軍隊與教會人員就位。
“是時候行動了,兩位,我必須確保我在裡面的同僚們的安全。”
一位壯實的老人在克萊貝恩場警員的簇擁下到達了現場。
“不用擔心這裡的損毀,我以克萊蒙梭之名保證,這裡會受到我們的全額重建與賠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