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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老師

雨在飯後就停了,空氣中混雜著泥土和樹木的溼潤氣息。

去白老師家的路要走近二十分鐘,她住在村裡的小學,山路有點陡,兩人提著在小賣部買的牛奶水果還有雞蛋,一路輕車熟路的走上了最近幾年才修起來的水泥路。

白葉是個極其溫柔的青年女人,她模樣清秀,剛來雙龍村做支教的時候才滿二十八,和其他兩位男支教老師一樣,一股子‘城裡人’的模樣,總是穿著得體的長裙,長髮挽起,面板白皙。

一開始村裡有閒言碎語說她們就是來做做樣子的,城裡人哪受得了這苦,誰也沒想到,其他兩位都完成任務離去,而這位看似柔弱的女人,一待就是五年,膚色曬得有些黑了,許是操勞,臉上也生了幾縷皺紋。

但她總是笑著,對學生,也對村裡不懷惡意的男女老少,現在誰提到她都滿心敬佩,由衷的從心底裡尊敬著。

哪怕一開始還有村民粗言粗語開她玩笑,可一回去就被自家孩子指責一通,“你怎麼能這樣說白老師!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誰也不許欺負白老師!”

難以想象,村子裡的大部分小孩都自發打心底的這樣認為,她平日裡對孩子們有多上心不言而喻。

雙龍村能有這樣一個菩薩般的人物,實在是他們的榮幸。

溫思淼對外面世界的認知,一半來自爺爺,一半來自這位白老師。

她本來是教小學的,和爺爺認識也是在小學,那時候溫思淼和邵時逸六年級,眼看要上初中了,白葉主動去向學校申請,轉校去接手他們二人的學業。

年輕女教師要接手一批正值叛逆期的初中學生,還是村裡那些很皮的熊孩子們,難度上升了幾個倍,能為他們二人做到此份上,是第一大恩。

後來初中三年過去,她又親手寫推薦信,利用自己的人情聯絡鎮上的一中給兩人安排入學。

連學費都是她在網上為兩人募捐的五萬塊錢支撐至今。

天大的恩情,溫思淼的邵時逸銘記在心,白老師在他們心中,雖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是一生也還不清的。

溫思淼曾問過白葉,為什麼她明明可以過更好的生活,為什麼選擇留這樣有些落後的村莊?

白葉只是笑笑,“每個人追求的東西不一樣,我並不喜歡外面物慾橫流的世界,我覺得現在做的事很有意義,你看,你和小二這樣聰明的孩子,未來一定有大出息,我做你們的老師不是我撿到寶了嗎?”

“況且,雙龍村村民樸實,不是那種窮山惡水的地方,環境也不錯,我偶爾安靜下來,在家寫寫東西,很充實。”

正值勞動節,學校也放了假,白葉此時正躺在她住了五年的瓦房椅子上小憩,身上披著一張薄薄的涼被。

聽到敲門聲時她打了個哈欠,沒管自己亂作一團的頭髮就去開了門。

高挑的少年嘴角掛著隨性的笑,語氣卻是恭恭敬敬的喊了聲,“白老師下午好。”

白葉眼睛瞬間就亮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樂得合不攏嘴,“小二!怎麼就你?淼淼呢?”

她一邊拉著少年進屋,身子前傾探出去看,被牆後面蹦出來的小姑娘嚇了一跳,拍著胸脯哎呦了一聲,“皮娃子!快進屋,今兒回來的?”

“是呀,放兩天假,可要賴老師這兒了。”

“讓你賴。”她嬌嗔小姑娘一眼,親暱的拉著溫思淼進屋坐下,“我還嫌清淨呢,你來就鬧騰多了。”

裡頭的邵時逸放下手裡的東西,輕笑了聲,“這女娃子一有空就嘰嘰喳喳,老師你估計等不著明天就想趕人了。”

“邵小二你什麼意思?”

沒聊幾句,白葉盯著邵時逸坐在小板凳上無處安放的長腿,“小二,你竄天猴啊?幾個月不見怎麼長這麼高了?現在有一米八了吧?”

“有了,上次量的一米八三吧。”

溫思淼默默收回了自己不長的腿,極力隱形,卻還是被老師看到,“淼淼是不長了,女孩子發育早些,估摸著以後就是一米六幾了。”

說完,她又說一米六幾才好,不高不矮的,勻稱,就是太瘦了云云。

溫思淼捏一團臉上的肉起來湊過去,“哪裡瘦了,老師你看,都是肉。”

給白葉逗得笑聲不斷。

但是該來的還是要來,沒多會兒就進入了老師‘審訊’環節。

少年就撐著腦袋在旁安靜聽著,不時附和幾句,嘴角笑意一直未消,眼裡不經意溢位盛不下的柔。

他以前叫邵小二,名字還是離村前爺爺請白葉取的,逸字取自李白詩詞中的“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加的‘時’字她玩笑說是‘匡時濟世的時’,但其實是‘與時偕行’,意為改變趨勢。

這樣用心的名字,對比一個‘小二’,雲泥之別。

在他心裡,白葉已經比那個丟下自己跑路的母親更像母親,她會問兩人在學校吃得好不好,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有沒有人欺負他們,成績都是排在後面的。

這種感覺,有點酸又很幸福。

讓他曾經對外總是冷漠的心也變得柔軟不堪。

晚飯兩人留在白葉家吃,還是邵時逸掌勺,溫思淼在旁和白葉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她平時在學校光顧著學習,很少有這樣放鬆的時候,邵時逸覺得有時間還是得多回來,免得小姑娘神經緊繃著,連簡安都誤以為她是個多文靜內向的人。

不過是憋著壓力太大了。

“小二,多加點辣!我好久沒吃辣的了,老師也愛吃!”

邵時逸回頭,看到溫思淼笑得如月牙般的眸,不自覺彎起嘴角,‘嘖’了一聲,“你愛吃就你愛吃,還要帶上老師,怕我不答應你?”

“你問老師呀,她剛剛說的嘛,嘴淡想吃點辣的。”

白葉附和,“是是是,是我想吃。”

她親暱攬著溫思淼離開廚房,帶她去玩自己的筆記本。

“你買手機了嗎?”

“沒有呢,小二有就行了,我也用不到。”

“是不是生活費不夠?老師給你買兩臺智慧機吧,現在智慧機也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