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隱心裡一動,馬上就明白過來尚雅說的人就是盛原。
姜隱人不在蒼松縣的時候,她們連八卦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姜隱回來了,她們可要八卦一下了。
“姜醫生,那個人,到底是誰啊?”尚雅朝姜隱眨眨眼,嘴邊露出一絲曖昧的笑意。
姜隱本想繼續隱瞞,但嘴邊不經意間露出的笑意,叫尚雅恍然。
“我知道了,姜醫生,你回澤州之前,你們就……”
姜隱連忙打斷她的話,“沒有啦,尚雅姐。”
嘴上雖這麼說,但姜隱臉上早已浮起兩團紅暈。
尚雅和劉秋琳對視一眼。
尚雅小聲問劉秋琳知不知道這事。
劉秋琳一頭霧水。
尚雅小聲道:“姜醫生平時藏得可真深啊!”
回到宿舍,洗漱完上床,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
姜隱刷了一會兒網頁新聞,突然想到先前尚雅說的話,忍不住打電話給盛原。
盛原接了電話。
他知道姜隱今天回來。
他柔聲說:“舟車勞頓,辛苦了。”
姜隱問:“我在澤州的那段日子,你一個人在蒼松縣,你想我嗎?”
情緒上頭的那一刻,她顧不得什麼,直接開口詢問盛原。
盛原愣住了,沒料到她會如此直接。
雖然姜隱在回澤州之前,找他談了心裡話,互相表明了心意,但是始終沒有在一起,加上姜隱回澤州後一個月的異地聯絡,導致兩人並沒有親暱到可以肆意說話。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因此兩個人的中間,始終隔著一層疏離的薄膜。
即便再想念,盛原也沒有說出來過,姜隱亦是沒有。
甚至,對於盛原而言,他在姜隱離開後,曾經錯誤的以為,她不會回來了。
因為有次在土門衛生院,他無意間聽到兩個女護士閒聊中提及姜隱。
她們都說,姜醫生臨時被叫回去是受到了醫院領導的重視,姜隱是承載了科室希望而去杭城東港醫院培訓的。
換言之,姜隱前途無量。
那一刻,盛原站在門口,內心是複雜的。
他也有過懷疑,姜隱離開前說會回來。
可是,他又理解現實層面的艱難。
想要打破世俗偏見太難了。
姜隱一旦回到澤州,她也許會被當下的利益和物質牽絆住。
所以,盛原也理解她,假如她不回來的話。
因此,在姜隱回澤州的那段時間,他從來沒有詢問過她到底何時回來。
如今,姜隱帶著他的期待回來了。
這一刻,他反倒有點不切實際。
“你能回來,我很高興。”盛原還是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僅僅只是高興嗎?”
姜隱的追問,讓盛原眼裡一深。
姜隱又說:“你還記得那時候說過的,如果我能回來,如果我能衝破地域、家庭的束縛,你會接受我。現在,這些還作數嗎?”
盛原再一次,從她的話裡體會到了她的堅決和信心。
他終於點頭,“作數。”
她答應他的,做到了。
那他承諾給她的,也會說到做到。
*
9月2日那天,週六,雖酷暑難耐,但天空湛藍無雲。
盛原來一泉村接姜隱。
姜隱穿著潔白的連衣裙,站在門口,見盛原的車子開進來。
時隔一個多月,再次見到盛原的臉出現在眼前,姜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激動。
姜隱坐上車。
盛原朝她笑道:“好久沒見,姜隱。”
姜隱也笑,重回蒼松縣,再見盛原,她內心非常愉悅。
“你還好嗎,阿原?”
盛原仔細地看著她的臉,覺得她瘦了。
“你瘦了。”
姜隱一聽這話,忽感歲月流逝。
“我離開的時候,還要穿長袖,現在已經是夏天了,穿得少了。”
姜隱細胳膊細腿,又白,穿著裙子陽光底下一站,格外白嫩纖瘦。
盛原生得高大,和姜隱站在一塊兒,兩人形成明顯的身高差。
“多吃點。”盛原說。
姜隱問:“那你打算帶我去哪裡吃呢?”
盛原笑道:“今天是放鬆的一天,可要吃好玩好。”
他以前和姜隱說過,等到有空就帶她去蒼松縣的特色景點玩玩。
今天,他先帶了姜隱在蒼松縣老城區裡走了一圈,蒼松縣內有一座蒼松城,是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也是全鎮最負盛名的古建築群,文化歷史悠久,建築蒼勁有力,古居民、徽派建築、剪紙、木雕,這些建築以及傳統工藝品都具有非凡的歷史意義和文化價值。
在古城之外,又是步行街和商場,正值週末,周邊地區前來遊玩的遊客很多,古城景區外車水馬龍。
回蒼松縣的第一個週末,第一次逛街,姜隱別提有多開心了。
她走在前面,什麼都要看一看,摸一摸,碰到好吃的小吃,都要來一樣。
盛原跟在她後面,笑著應允她的任何要求。
途經一家洋芋攪團的臨街小鋪,盛原停下來,給姜隱再買了一回。
這家做洋芋攪團的店鋪,沒有先前在文化街區那家老字號招牌店做得好吃。
但姜隱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澤州沒有這個小吃。”
蒼松縣的洋芋攪團味道好,姜隱先前吃了一次後,就喜歡上那個味道了。
盛原看她吃得香,嘴邊也露出了笑意。
等到吃完,盛原又帶姜隱去了一處景點——羅漢樓。
羅漢樓位於土門鎮土門村。
羅漢樓不需要門票,憑身份證就可以進入。
從土門堡進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高20米的東城門,單簷、歇山頂。底層款3間,進深2間,中間4層置繞廊,邊設近1米高的圍欄,當心間開門,兩邊間較窄,南面有土階梯可上中間樓層。
盛原向姜隱介紹,羅漢樓是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建於清朝康熙年間。
午後的遊客並不多,三三兩兩,或駐足觀望,或登樓眺遠。
在東城門外,是一片燎原。
姜隱覺得奇怪,問道:“建於清朝嗎?”
“現存的建築是建於清朝年間。”盛原指著眼前那座城樓,“其實舊址是建於明朝期間的,明朝建這麼一座樓,其實是為了加強邊防的,具有十分重要的歷史價值和參考意義。”
“原來如此。”姜隱恍然。
盛原遂又帶姜隱從南面的土階梯上去,來到二樓。
從二樓城牆上往下望,視野絕佳。
風從曠野吹過,遠處城門外有一片芍藥花田,花田已過花期,此刻綠油油一片,算是一望無際的黃土地上一抹別樣的綠洲。
姜隱迎風眺望這片花田,驚喜道:“那邊居然有人種植了花卉。”
盛原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這片芍藥花田,是春天開花的,遍野的紅色,很漂亮。等到明年它開花,我帶你來看。”
姜隱看向盛原,滿目期待,“說話算數。”
“當然。”盛原笑著,但是隨即想到了什麼,又補充一句:“如果你還在蒼松縣的話。”
這句話,讓姜隱也斂去了笑意。
她認真道:“阿原,你始終不相信我會一直留在這裡嗎?”
盛原說:“我知道我自己,我是個普通人。”
“所以?”
“愛是剋制。”
“我不需要同樣的話重複兩遍。”
在這城樓之上,吹來的夏風都是帶著一絲涼意。
兩人面對面,敞開心扉。
“阿原,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是個成年人,我會為我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你不需要忌諱什麼,遵從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吧。”
四目相對的剎那,盛原從姜隱的眼睛裡看到了毫不掩飾的炙熱的愛意,像雪花鋪滿了山野,又像星星閃爍漫天夜空。
盛原心裡動盪,“不論發生什麼……”
“不論發生什麼,只要我們還是我們。”
她就不會放手。
她的眼神那樣真摯。
盛原心裡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他不再剋制自己的內心,他伸出手去,指尖輕輕劃過姜隱的眉眼。
姜隱長睫一顫,“阿原。”
盛原閉上眼睛,手指摩挲過她的眉毛。
他記得那一天初見,在沙漠裡看到她,她因突如其來的沙塵暴而變得驚慌失措。
那時候,她抬頭看向他的眼睛裡滿是惶恐和無助。
只一眼,他就斷定她不是當地人。
她的眉毛細細的,眼睛彎彎,長睫一顫一顫,整張臉彷彿帶著江南的水霧氣息。
那時候,他拉住她的手腕,仍然是細細的一截。
他當時心裡想,她不屬於這片沙漠,也不屬於蒼松縣。
原以為,那天驚心動魄的救助只是萍水之間。
沒成想,竟然在土門衛生院再次見到了她。
她穿著白大褂,長髮簡單紮在腦後,依舊是細細的眉毛,眼睛裡卻像是落了塵埃,失魂落魄地走在前面。
他想也沒想,鬼使神差地拉住了她。
她像受驚的兔子,抬起臉來,隨即淚流滿面。
他怔住了。
東部南方來的姑娘,竟然連流眼淚都是這般水霧濛濛的。
可能那個時候,心裡漏跳了一下,但是他自己都沒有注意。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那一天晚上她為什麼要掉眼淚。
記憶的碎片在盛原的腦海裡清晰浮現。
他終是忍不住,詢問道:“那一天,為什麼要哭?”
沒頭沒尾的一句,叫姜隱不明所以,“哪一天?”
“第二次見面那次,在土門鎮衛生院,我拉住了你。”
經他提醒,姜隱終於會想起來。
她臉上浮起紅暈,“那次啊……”
“為什麼掉眼淚?是因為被我粗魯的行為嚇到了嗎?”
盛原一直認為,是自己當時嚇到了她。
姜隱說:“都過去了。”
她那次掉眼淚,不是因為盛原。
她情緒不好,又因為林緒之和高怡晨的事情刺激到了她,導致她心裡憋了委屈。
盛原突然拉住她,只是她收到驚嚇後順勢釋放了那些不好的情緒而已。
“對不起。”盛原仍然認為是自己的錯,向她道歉。
姜隱拉住他的手,“你不要說對不起,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我那時候本來就有抑鬱症,加上那天值班遇到了一點不好的事情,我心情不好,你的出現,只是讓我隱忍許久的眼淚順勢掉下來而已。”
她沒有說到底是什麼事情而情緒不好,盛原也沒有追問。
他伸手抱住了她。
盛原高大的身軀,像一座強壯的小山,一下子護住了姜隱。
姜隱愣住了。
她從來沒有被這樣子擁抱過。
以前和林緒之一起上學的時候,林緒之少年清瘦的身軀,文文雅雅,不似現在這幅身軀強壯。
“阿原。”
她喃喃一聲,竟覺得在他懷裡很有安全感。
“音音。”他溫柔地回應她。
他叫了她的小名。
姜隱心裡似乎被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她伸手環住他的腰身。
他腰身強健有力,隔著薄薄的衣物,她能觸控得到他的脊椎部位。
第一次觸控男人的身體弧度,姜隱臉上一紅,將臉埋進他胸前。
盛原低聲道:“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情,請一定要和我說。”
盛原擁抱著她,抬眼看到遠處那片芍藥花田,“這片芍藥花田到了花期,這裡遍野的紅,像是如晚霞一般燦爛。”
“明年春天,你帶我來看。”姜隱在他懷裡悶聲說道。
兩人悄悄地定下了這個看芍藥花開的約定。
雖然,他們是夏季在一起,但是春天仍然是充滿希望的開始。
從羅漢樓往回開的路上,天氣開始變陰,不一會兒,下起了小雨。
雨絲飄落在車窗上,轉瞬即逝。
姜隱看著車窗外的景緻,聞到一股潮溼的氣息從窗戶外飄進來。
“雨下大了。”
“嗯。”盛原開啟了雨刮器,“下下雨也好,就沒那麼幹燥了。”
姜隱已經適應了蒼松縣的乾燥氣候。
“夏天的天氣比秋冬要好。”
“秋冬多沙塵暴天氣。”盛原說,“其實有幾年,沙塵暴是很嚴重的,甚至一路往南,直接影響江浙滬。”
“你們每年治沙種林,任務是不是很重?”姜隱問。
“今年比較關鍵。”
“什麼意思?”
“今年年底,是有個十四五計劃的40萬畝防沙治沙歷史任務在,必須要完成,這樣才更更好地早就藍天白雲的期望。”
“很辛苦。”姜隱雖然不瞭解防沙治沙的專業知識,但是她能理解作為前排兵的不易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