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夾縫裡,黏液沾在鞋底。每走三步,就打滑一下。
紅裙姑娘掏出火摺子,吹亮了,照著石壁上的孔洞。
那些孔洞像蜂窩一樣,她說:“這是養屍蜂的巢,別碰。”
秦川把斷劍插回後腰,順手摸走了她銀鏈上掛著的解毒丹。
剛才殺趙家人時,他看見這姑娘用銀鏈捲走了三瓶藥。
前方突然開闊了,三十多人擠在溶洞中央。地上躺著五具屍體,看衣著,至少來自三個門派。
穿灰袍的中年人用劍鞘敲打石筍,喊道:“都別吵了,再拖下去,誰都拿不到陣眼!”
“李鐵,你裝什麼大善人?”刀疤臉漢子把斧頭剁進石桌,說:“上個月,在野狼坡,你搶我兄弟的儲物袋,現在說要大夥兒合作?”
他身後三個同伴立即拔刀,刀刃上還粘著碎肉渣。
這夥人專挑落單的散修下手,秦川記得他們腰帶上掛的銅牌,那是黑市懸賞令的記號。
穿灰袍的李鐵眼角抽了抽,說:“試煉還剩兩天,趙家布了鎖靈陣,青陽宗在西南角埋了爆雷符。”
他故意踢了踢腳邊的屍體,接著說:“剛才死的是玄陰教弟子,他們大師兄帶著噬魂幡往北邊去了。”
穿黃衫的胖子突然笑出聲,說:“李老大說得輕巧,上回在枯骨林,你說合作探寶,轉頭就把蒼山派的人推進蛇窩。”
他袖口滑出半截鐵算盤,撥弄兩下,又說:“按人頭分賬?
你懷裡那顆火蜥蜴內丹怎麼說?”
溶洞頂上滴下的水珠,在石窪裡積成小潭。秦川蹲在陰影裡數人頭。
紅裙姑娘用銀鏈在泥地上劃字:“李鐵想當領頭羊,黃胖子要拆臺。”
秦川摳下鞋底的碎骨片,在“李”字上打了個叉。
這姓李的上次在賭坊出老千,被他拿摻了巴豆的酒放倒過。
“要我說,各憑本事!”刀疤臉拔出斧頭,木屑飛濺,落到了旁邊女修的裙襬上。
那女修甩出三枚鐵蒺藜,刀疤臉慌忙用斧面擋住,“瘋婆子!
老子又沒摸你屁股!”
黃胖子趁機拱火,“孫二孃的鐵蒺藜淬了蠍毒,見血封喉。”
他故意退到李鐵身後,“李老大仁義,肯定不忍心看同道相殘。”
這話把李鐵架在火上烤,答應不行,不答應又損面子。
秦川看見李鐵握劍的手背暴起青筋。這偽君子最重名聲,去年為了搶“義薄雲天”的牌匾,屠了金刀鏢局滿門。
果然,李鐵深吸口氣,“孫道友息怒,王某人也是一時口快。”
他掏出個瓷瓶扔過去,“這是清心丹,算我給孫道友賠罪。”
孫二孃接住瓷瓶,聞了聞,突然甩手砸向李鐵面門,“拿化功散糊弄老孃?”
瓷瓶在半空炸開,黃胖子慘叫一聲,捂住眼睛——他剛才想用鐵算盤接住瓷瓶,反被藥粉糊了滿臉。
刀疤臉趁機掄起斧頭,劈向李鐵。三個同伴卻撲向石洞角落的藤箱,箱蓋早被撬開條縫,露出半截鑲玉劍柄。
李鐵側身躲過斧頭,劍尖挑向刀疤臉褲襠,“蠢貨!
那是陷阱!”
藤箱裡突然噴出綠煙,三個摸到箱子的漢子頓時爛了手掌。
黃胖子捂著眼睛亂竄,撞翻了兩個正在調息的修士。
孫二孃甩出鐵蒺藜釘住藤箱,轉頭看見李鐵刺穿了刀疤臉的大腿。
“都住手!”紅裙姑娘突然甩出銀鏈纏住李鐵的劍,“箱子裡是腐骨毒,沾上皮肉就爛到骨頭。”
她靴尖踢起塊碎石,打向溶洞頂部,石鐘乳斷裂砸下,正好封住藤箱。
秦川蹲在原地,沒動。這女人故意顯露身手,八成是想引其他人注意他倆。
果然,李鐵收劍後退,說道:“原來是唐家小姐。”
他瞟了眼紅裙姑娘腰間的紫銅鈴鐺,又說:“唐家也要插一腳?”
“路過。”紅裙姑娘收回銀鏈,接著說道:“提醒你們一句,青陽宗在三個時辰前封了西南出口。”
她轉身要走,卻被黃胖子攔住。黃胖子喊道:“唐姑娘留步!
你說清楚,青陽宗......”
秦川的斷劍架在黃胖子脖子上,冷冷地說:“好狗不擋道。”
劍刃壓出血痕,黃胖子的鐵算盤掉在地上,珠子滾進血泊裡。
李鐵眯起眼睛,問:“這位兄臺面生得很。”他的指尖摸向腰間暗器囊,心裡盤算值不值得動手。
溶洞外傳來爆炸聲,孫二孃臉色驟變,喊道:“是噬魂幡!”
她抓起鐵蒺藜衝向洞口,三個原本在調息的修士緊跟上去。
李鐵跺了跺腳,喊道:“先殺玄陰教的!”帶著剩下的人往外湧。
紅裙姑娘彎腰撿起黃胖子的鐵算盤,摳下兩顆金珠,說道:“這是摻了玄鐵的,值二十靈石。”
她拋給秦川一顆,又說:“剛才那劍再偏半寸,李鐵的透骨釘就到你後頸了。”
秦川用金珠刮掉劍刃上的血鏽,說道:“你故意喊破唐家身份,想讓他們忌憚。”
他踢開黃胖子的屍體,這倒黴蛋喉嚨插著枚鐵蒺藜,估計是孫二孃臨走前下的黑手。
“李鐵在試煉前見過趙家人。”紅裙姑娘從屍體懷裡摸出個油紙包,裡面是咬了一半的肉脯。
她繼續說:“他劍穗上纏著趙家馴獸堂的繩結。”
她掰碎肉脯餵給屍蜂,蜂群立刻撲下來啃食。
溶洞外的打鬥聲越來越近,秦川聽見噬魂幡的鬼嘯。
去年,他摸進玄陰教偷功法,差點被這玩意吸乾精氣。
紅裙姑娘突然扯住他的腰帶,低聲說:“西北角石壁是空心的。”
他們撬開鬆動的石塊時,三個渾身是血的修士跌進了溶洞。
最後那個人腸子拖在地上,還在嘶喊:“陣眼是假的!
玄陰教要把我們都……”話沒說完,就被噬魂幡的黑霧吞沒了。
鑽進暗道後,紅裙姑娘擦亮火摺子,說道:“李鐵活不過今晚。”
她踢到一個硬物,撿起來一看,是半塊玉牌,接著說:“青陽宗刑堂的腰牌,沾的血還沒幹透。”
秦川摸出從趙家刀手身上搜來的機關蛇,問:“唐家和青陽宗聯手了?”
他把蛇頭對準紅裙姑娘的後背,又說:“剛才你殺瘦猴那招,是青陽宗的流星趕月。”
“彼此彼此。”紅裙姑娘頭也不回,冷冷道:“你塞毒丸的手法,像極了藥王谷叛徒周老七。”
她突然轉身,銀鏈纏住機關蛇,補充道:“周老七去年死在殘界,脊椎被抽出來做成了鞭子。”
暗道盡頭傳來人聲,秦川吹滅火摺子。五個人影在翻找包裹,看打扮是散修。
年輕的那個舉起水囊,得意地說:“我就說該合作!”
他剛喝一口,突然掐住脖子栽倒了。年長的散修搶過水囊聞了聞,罵道:“老三在水裡下毒!”
混戰瞬間爆發。老三被砍斷右手,卻用左手捅穿了老四的腰子。
老五剛要跑,被老大甩出的飛刀釘在牆上。秦川貼著石壁挪動,順手撈走了老五懷裡掉出的地圖。
紅裙姑娘用銀鏈絞斷老大的脖子,然後說:“往東半里是祭壇。”
她甩掉鏈子上的血,又補充道:“有批不怕死的正在挖陣樞。”
祭壇四周已經倒了八具屍體,穿紫袍的修士正在用活人血畫符。
秦川認出這是血煞門的儀式,去年他們在豐都城拿孕婦祭旗,被他往祭壇撒了三斤癢癢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