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內。
金大為擰著眉頭,這明顯是不同意他的決定了。
他叫各位族老來,不過是因為袁家是外來戶,以免他們認為他偏幫,這才將族老們請過來。
再一個,逐出村畢竟是大事,村裡人都有決定的權利,並不是某一戶某個人的事情。
昨天他就已經徵詢過村裡人的意見,今天派各位族老作為代表過來,沒想到短短的時間內他們竟又變了個說辭。
可說到底,他才是村長。
金大為搖了搖頭,沒想到短短几十年,村裡人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這都是他的責任……
讀書難,想有功名更難。
自從幾年前袁有博考上了童生,為一家人免除了田地稅和徭役之後,村裡一些人就跟得病了一樣。
最初,雖然大部分人都眼紅,可讀書實在是花費不小,能咬牙送孩子去讀幾年的,少,短短几年能讀出成績來的,就更少了,慢慢的,一些人就歇了這個心思。
可現在袁朱氏一提,這些人的心思又活了起來。
在金大為看來,這些人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用了。
就算那袁嘉運真能考上,和村裡人又有什麼關係?
而且,就憑這一家子的德行,與其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袁嘉舜來的靠譜,那孩子小時候也是個讀書的料。
只是可惜……
“各位族老不要忘了……”我才是村長。
“村長。”
金大為循著聲音看過去,袁嘉舜站在門口。
之前說話的幾位族老互相看了一眼,誰也不知道袁嘉舜來了多久了,又聽到了多少。
畢竟,被人當場抓到還是會有些尷尬的。
“嘉舜,是不是小花丫頭又不好了?”
袁嘉舜搖了搖頭。
“我看劉老大夫回去之後臉色不太好……”
別誤會,他不是過來看望她的,他是過來——找麻煩的!
金大為還在感嘆都這個時候了,這孩子還關心阿奶的身體,甚至各位偏幫的族老都有一瞬間的愧疚。
結果袁嘉舜話題一轉,“劉老大夫說沒有給他看診的銀子,所以我來看看,爹孃留下的田地銀錢阿奶是不是忘記收在哪裡了?需不需要嘉舜幫忙找。”
朱三娘氣的兩眼發黑,她就知道這一家子天生反骨,這是在拐著彎的提醒她拿了大兒子一家的財產呢!
這個不孝的東西!
“你個小畜生,胡說八道什麼玩意呢!”
“家裡哪件東西不是你阿公留下的,我還沒死呢,你們就開始惦記我手上這點東西了。”
“早知道你們是這麼個玩意兒,當初就應該扔在糞坑裡溺死!”
“我就不該讓你娘那倒黴玩意兒進門,害的我的寶貝孫孫晚來了這麼多年。”
“如果當初……”
朱三孃的嘴就像機關炮似的,對著袁嘉舜就是一頓掃射,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就連一旁的金大為眾人聽了都直皺眉頭。
袁嘉舜半垂著眼簾,遮住了眼中的情緒,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是來拿錢的。”
朱三娘彷彿被人鎖住了喉嚨,半晌才驚呼一聲,“什麼?”
“你說什麼?拿錢?這裡哪有你的錢?在這兒做什麼夢呢!”
袁嘉舜看都沒看她一眼,只當她是空氣,偏頭問一邊的金大為,“村長,剛才我說過的那件事,咱們就趁現在說清楚吧。”
這話被再度提起,這一次,金大為卻沒有再阻止。
“什麼事?”
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一人清楚。
早上雖然袁嘉舜當著不少村民們的面提了,可畢竟這件事才發生沒多久,以至於大多數人還沒有聽說。
金大為沉默良久,這一次,他是支援這孩子的,斷了,也好……
“嘉舜已經去信給嘉與,只等嘉與回信,就會和袁家,斷親。”
“什麼?”
“這……”
“怎麼能斷親呢,這可是大大的不孝!”
“身為子孫,父母不在,理應代替父母盡孝,竟然還想斷親!”
“真是枉為人子,枉為人孫!”
“……”
幾位族老一番七嘴八舌,竟沒一個人表示贊同,紛紛指責他不孝。
袁嘉舜卻無動於衷,他早就料到了。
別想用這種頑固的思想和道德綁架他,他可不是墨守成規的古人。
“不行!”
朱三娘一家被袁嘉舜的話鎮住了,打死他們也想不到他竟然想要斷親,反應過來後齊齊出聲。
袁嘉舜抬眼掃了一眼,這他倒是沒想到,他們竟然會拒絕。
不說袁嘉舜沒想到,金大為也很詫異。
“嘉舜,你放心,只要你大哥同意,這件事我必定會為你們做主!”
金大為的話斬釘截鐵,甚至希望遠在服役的袁嘉與儘快回信。
袁嘉舜繼續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道,“既然關係說開了,那有些東西就一併說清楚。”
“爹孃留下的東西:房子,田地,各式傢俱、廚具,銀錢和首飾,這些東西全是爹孃一分一毫掙回來,東西也是他們一件一件置辦的。”
“阿奶將爹孃趕出去之後就算是分了家,畢竟當初您和阿爺的銀錢,爹孃是一個銅板都沒有拿。”
“阿爺死後,儘管阿奶每天過來吵鬧,阿爹也還是將阿奶接過來將養……”
“胡說!誰說我分家了!是老大自已提出來要出去另蓋房子的!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將他們分出去過。”
袁嘉舜笑了,“哦,既然阿奶不願意斷親,那不如改為分家,現在不防分一分?”
“你休想,這都是我兒子和孫子的,你一個銅板也別想得到!”
朱三娘說完之後才恍然發覺自已都說了些什麼,“你這個不孝順東西,都要斷親了還想來分東西,你做夢!”
袁嘉舜冷笑一聲,他早就知道她內心從沒有將他們當過她的孫子孫女。
“說到底,阿奶現在吃的、住的、用的,都是花的我爹孃的錢!”
“那些已經吃了的,用了的,也已經無法追回了,阿奶手裡的,肯定也不會願意交出來,就算了,我們兄妹幾人也無意追回,就當是爹孃和我們兄妹幾人的孝敬銀子了。”
“但是我家的田地和房子,阿奶是不是該還回來了?”
朱三娘:什麼孝敬銀子,那本來就該是她的。
“這是我兒子和孫子的房子,跟你這個要斷親的不孝子孫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朱三娘是絕對不可能將到手的東西讓出去的。
“阿奶可有房契和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