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搭乘電梯來到商場的火鍋店。四人入座後,徐碧婷問:“簡醫生,你在國外唸書的時候有沒有自己做過麻辣火鍋?”
“當然有啊,那個時候瘋狂地想吃一切辣的食物,特別想吃麻辣火鍋、麻辣燙。”
“我和長信在國外唸書的時候也是這樣,有的時候會特別地想吃辣。所以那個時候,我們就經常去華人超市買了火鍋底料,在家裡自制麻辣火鍋。”她邊說邊轉頭,把臉對著李長信說,“說起來,我和長信當年還發生了一件糗事。有一回我們在家裡自制麻辣火鍋,吃得正歡的時候,警察來敲門了。我們大吃一驚,問了才知道,原來樓上樓下的鄰居覺得我們這裡異味嚴重,所以報警了。”
李長信的目光默不作聲地掃過對面的葉繁枝,只見她為了迎合氣氛,配合地露出了一個安靜的笑容。
徐碧婷在一旁不依不饒地追問:“長信,你還記得嗎?”
李長信點了點頭:“記得。”此話一出,他注意到了葉繁枝垂著的睫毛微微一動。
徐碧婷甜蜜地說:“長信一直很寵我的,捨不得讓我幹活,於是他把所有的活都包了下來。燒菜做飯是他,打掃衛生也是他。”
葉繁枝的睫毛又是一動,但嘴角仍保持著微笑。她驟然想起李長信昨晚的吻,很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記得當時我們在公寓,吃得最多的是咖哩,咖哩雞咖哩牛肉,拌飯就無比美味。長信很能幹,做什麼都是一把好手。”徐碧婷有滔滔不絕的架勢。
幸好不久後,服務生把菜一個個地端了上來。
“這個?還是這個?”簡餘彥旁若無人地把煮好的菜擱進葉繁枝的碗裡,“才出鍋,小心燙著。”
葉繁枝側過臉,對著他一笑,之後便把煮好的菜不停地往嘴裡塞,彷彿餓極了。
李長信冷眼旁觀地看著這一幕,頓時覺得胸口處的邪火又開始“噌噌噌”地往上冒。
徐碧婷不動聲色地將一切瞧在眼底,然後舉起酒杯對簡餘彥說:“來,簡醫生,這杯酒我敬你。祝你心中所想,皆能如願以償。”
簡餘彥很是喜歡這句話:“謝謝,借徐醫生吉言。”
李長信一口氣喝完了一罐啤酒,又開啟了一罐。葉繁枝則一直埋頭吃菜。
“長信,你別顧著自己喝啊。來,我們一起來敬簡醫生和葉小姐。”
在徐碧婷的催促下,李長信緩緩地拿起了酒杯,與他們相碰。
簡餘彥叮囑葉繁枝說:“你酒量不好,喝一口就可以。李院和徐醫生都不是外人,不用客氣的。”
李長信自然不知道這話是兩人剛才與博士生一起用餐時,葉繁枝說的。簡餘彥這是現學現賣。李長信聽完,立刻皺起了眉頭。
葉繁枝果真聽話地只喝了一小口。李長信見狀,胸口越發氣悶不堪了。他又無法發作,只好一口氣喝光了自己的啤酒,起身說:“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好巧不巧,葉繁枝正好抬眼,與他兇狠的目光相撞,頓時喝了個岔氣,咳嗽了起來。簡餘彥給她拍背順氣:“你沒事吧?”
李長信只覺得有根針扎入了自己的眼睛,疼得都要滴血了。在洗手間,他洩憤似的把手翻來覆去地洗了又洗。可心裡就像是有東西堵著,怎麼也順不過來!
回來的時候,徐碧婷又約他們一起去看芭蕾舞:“正好我有朋友送了我四張俄羅斯芭蕾舞劇團的演出票。是下個月17號,星期天晚上,也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和葉小姐一起去看?據說這個歌舞團特別受歡迎,一票難求。”
簡餘彥調出手機裡的日程表,正欲核對。葉繁枝突然說:“謝謝徐醫生,我晚上有兼職的,平時很難請假。”
“這樣啊,那真是太遺憾了。”
李長信看著葉繁枝,說的卻是:“那正好,我們兩個去看。”
徐碧婷聞言,露出了一個甜甜笑容:“好。”
結賬離開的時候,李長信喊住了徐碧婷:“你轉過去。”
徐碧婷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轉過了身。李長信彎腰給她解開圍裙,並且替她脫下了圍裙:“可以了。”
葉繁枝冷眼旁觀,將李長信和徐碧婷兩人之間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徐碧婷挽著李長信的手,笑盈盈地與他們揮手道別。
大約是她吃得太津津有味了,簡餘彥送她回家途中對她說:“原來你這麼愛吃麻辣火鍋。下次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裡的辣油是老闆自制的,你肯定會很喜歡。”
葉繁枝無聲地笑了笑以做應答。
下了車,葉繁枝揹著藍色帆布包往家裡走。到了自家門口,她伸手在包裡翻找著鑰匙。
黑暗中,有人從後面拽住了她的手,重重地把她按到了牆上,隨即便吻了上來,把她的驚聲尖叫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好像一頭壓抑了許久的野獸,吻得又重又狠。葉繁枝只覺得自己即將窒息而亡。她搖頭掙扎,想要掙脫他,但李長信怎麼也不肯放開她。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時間。然後傳來有人下樓的腳步聲。
黑暗的空間,聲控燈突然亮了起來。
刺眼的光把李長信弄清醒了。他喘息著從她的唇上稍稍移開,又將吻落在了她的耳畔。這回他極盡溫柔,蜻蜓點水般地落下一個又一個綿密的吻。
葉繁枝不知道這個吻持續了多久,隱約只知道似乎有人上樓,有人下樓。樓梯間的燈一時明明暗暗,一時又暗暗明明。
“你真的和簡餘彥在一起了?”她看不清李長信的表情,可是他吐露在耳邊的聲音,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你回答我!”
“這是我私人的事情。”
李長信只覺得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因為剛剛的熱吻才被壓下去的怒火又一點點冒了上來:“跟我無關是嗎?為什麼跟我無關?!葉繁枝,明明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我沒有。”現在的她,每天都在想方設法地避開他。
李長信咬牙切齒地說:“以前……是你來招惹我的,你忘記了嗎?”
那時候的自己本來生活很平靜,只想簡簡單單地工作,簡簡單單地生活。可是她偏偏要來招惹他。
這不是最可恨的。
最可恨的是,她明明招惹了他,後來又不要他了。
如今亦是。
他差一點就可以把她忘記了。
真的只差一點點而已。
可是,她卻偏偏到他的醫院工作,再度來招惹他。
李長信一開始並不在意,他僅僅想要在能力範圍內幫助她一下而已。可是,隨著兩人在醫院的接觸,他便漸漸地感覺到不對勁。他每次只要見到葉繁枝身邊出現了男性,便會莫名惱怒。
另外還有種很奇怪的情緒,藤蔓似的緊緊纏繞著自己,而且一日比一日纏繞得緊。這裡頭,有對葉繁枝的,也有對自己的。他恨自己怎麼就這麼受不了她的“撩撥”。而如今的她根本就沒有撩撥他。她天天避他如避蛇蠍,生怕與他沾上任何關係。
可她越是這樣,他越是煩躁不已。
更別說現在的她與簡餘彥出雙入對了,他每每見到便有種想要發火的衝動。
葉繁枝低著頭,所有的神情都隱在暗色中,李長信看不清。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她的聲音輕輕地在黑暗裡飄蕩:“李院……一直以來,我都很想向你道個歉。”
李長信眉頭大皺:“道什麼歉?”
“對不起……當年確實是我不對,是我太任性了,硬生生地拆散你和徐醫生。我知道錯了,真的很對不起……希望你能原諒我。不要再恨我了。我現在在你的醫院工作,是因為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不是因為我想要再接近你或者想要再度拆散你們。請你相信我。過往的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們大家都把過往的那些事情忘記了,好嗎?現在的我……衷心地祝你和徐醫生早日成婚,早生貴子,白頭到老,每一天都開心快樂。”
李長信只覺太陽穴處“突突突”地跳動,彷彿全身的血液在下一瞬就要從這裡噴湧而出了。他咬著牙,喝道:“你給我閉嘴!”
葉繁枝木頭人一樣地呆立著,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李長信胸膛起伏不定地瞧了她片刻,最後冷冷地轉身離開。
葉繁枝遠遠地聽到“砰”的一聲大力關車門的聲音,之後便是汽車發動,絕塵而去的轟然聲響。
整個世界再度歸於沉寂。
葉繁枝在門口又站了良久,才開門進屋。
屋內一片漆黑,她疲累萬分地進了臥室,坐在自己的小床上。
蘅慧曾問她,為什麼不嘗試著開始一段新感情呢?或許另外有更適合她的人也說不定。
葉繁枝總是默默搖頭:“我不會喜歡的。”
“你不試怎麼知道?就像商店裡的鞋子,你不穿上走幾步路,又怎麼知道這雙鞋適不適合自己呢?”
蘅慧不知道,她從來沒有忘記過李長信。
從來沒有。
哪怕他從來未曾喜歡她,哪怕他一直很討厭她,哪怕他心裡一直都只愛著徐碧婷,但她卻還是對他念念不忘。一個人如果心裡一直住著一個人的話,怎麼可能還有空間分給別人呢。
多傻啊。她也不想這樣的。
可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