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第二個孩子，就這樣離她而去了。

被孩子的父親，因一次無情的推搡，奪去了尚未見天日的生命……

周文麗摟住陳芳的胳膊，哽咽著說：

“陳姐，難受就哭出來吧！”

“等到十二點，我再去錄影廳找張大壯。”

陳芳默默流著淚，搖搖頭說：

“不用了，不用去找他。”

“我現在不想見到他。”

“我好恨他啊！”

周文麗輕輕地掖了掖陳芳的被角，柔聲說：

“好，不找就不找。”

“今晚我陪著你。”

“你再睡會兒吧。”

“醫生說這次流產對你的身體傷害很大，你什麼都別想，先把身體養好。”

陳芳淚眼模糊，抽泣著點點頭，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折騰了幾個小時，眼看已經快到十二點了。

周文麗也感到疲憊不堪，便趴在病床邊，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半夢半醒間，周文麗聽到“啪”的一聲，病房門撞在牆上發出的巨響讓她立刻驚醒了過來。

只見張大壯棉衣敞開著，滿頭大汗地從外面衝了進來。

身後跟著一臉驚愕的護士。

顯然，護士也被他這副失控的模樣嚇到了。

護士沒有開燈，小聲叮囑道：

“病人身體虛弱，請儘量不要打擾她休息。”

說完，她輕輕地關上門，離開了病房。

張大壯神色慌亂地走到病床邊，望著昏沉中毫無反應的陳芳，心中懊悔萬分。

他撞門弄出的巨大聲響竟沒能喚醒她。

這一刻，悔恨的情緒如潮水般席捲而來。

他自責地恨不得直接去撞牆。

張大壯看著病床上的陳芳，心中五味雜陳。

他的目光掃過她蒼白的臉龐，就著窗外的月光，看到她眼窩深陷，眉頭微蹙，即使在昏睡中也透著疲憊與痛苦。

他的喉嚨發乾，嘴唇顫抖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雙手抱頭，蹲在床邊，無聲地嗚咽起來。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他在心裡咆哮，回憶起那些在歌舞廳的夜晚、喧鬧的笑聲、推杯換盞的歡愉時光。

可現在，這一切顯得多麼蒼白無力，簡直像一場荒唐的噩夢。

那個溫柔賢惠、無怨無悔為他付出的女人，如今卻在病床上忍受著身心的折磨，而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周文麗冷冷地看了張大壯一眼，輕聲說道：

“我先走了，你照顧好陳姐，不要再惹她傷心了。”

“醫生說，兩次流產對她的身體損害極大。”

“你好好照顧她吧！”

說完，周文麗便拉開病房門準備出去。

張大壯起身追了上去：

“你等一下，我把藥費拿給你！”

“還有，今天謝謝你！”

周文麗向張大壯擺擺手說：

“不用謝！”

“藥費明天再說吧！”

“我走了，明天還要給工人做飯！”

“你照顧好陳姐，讓她不用擔心，我一個人可以給工人把三餐做好，讓她安心養病！”

張大壯只好眼看著周文麗走出了衛生所。

他轉身回到病房，輕輕地走到病床前，他顫抖著手，試圖伸向陳芳，但又猛地縮回，生怕觸碰到她虛弱的身體會讓她痛苦。

他的心如刀割般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夾雜著撕裂般的悔恨。

他想喊，想為自已的愚蠢和過錯道歉，但喉嚨被情緒堵住，發不出聲音。

他只能無聲地嗚咽，淚水順著臉頰無聲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小芳，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我對不起你！”

“我更對不起咱們的兩個孩子！”

“你一定恨死我了！”

“我真該死啊！”

“你好好睡吧！”

“明天等你醒過來了，你打我罵我都行，只要你心裡能夠好受點。”

張大壯心中祈求著，想要回到過去，回到那個她為他端飯盛湯、含笑陪伴的日子。

想要回到結婚那天，母親斥責謾罵陳芳的時刻。

他懊惱地回想著每一個選擇、每一件錯事，心中的痛苦愈發加深。

他多麼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個夢，一個醒來後仍能看到陳芳大腹便便、笑顏如花、柔聲喚他的夢。

然而，病房內的沉寂和陳芳毫無反應的臉龐讓他清晰地明白，這不是夢，這是他自釀的苦果。

悔恨如巨石般壓在張大壯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滲出，整個人彷彿瞬間老了十歲。

兩個未曾謀面的孩子，因為他的疏忽與自私而失去了生命，這份痛苦讓他心如刀絞。

張大壯回想起陳芳第一次告訴他懷孕時的情景：

那還是在結婚前，她當時眼中閃爍著喜悅與期盼。

而他卻只輕描淡寫地回應一句：

“知道了”。

隨後便拋下她，轉身繼續忙自已的事情。

那時，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份幸福的珍貴。

而如今，他才覺得再次失去孩子後的痛徹心扉，讓他根本無從彌補。

第一次失去孩子時，陳芳伏在床上哭得幾乎斷氣。

而他只是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面無表情。

這一次，命運再次將相同的悲劇降臨。

就在昨天晚上，陳芳尚未說完那句：

“我可能懷孕了。”

張大壯便不耐煩地推開了她。

那一推，用盡了他的怒氣和不耐。

儘管耳邊傳來了陳芳痛苦的呼喊，他依舊決絕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現在，回想起那一幕，張大壯只覺一陣刺骨的冷意從心底湧上。

他無法想象，當陳芳獨自倒在血泊中時，那該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和孤立無援。

她的臉龐在他腦海中反覆浮現——蒼白、痛楚、充滿無聲的控訴。

悔恨如潮水般席捲了他，令他無從逃脫。

只是現在，他終於意識到這份損失的沉重，可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他跪在地上，喃喃自語，聲音沙啞：

“對不起……小芳。”

“對不起……孩子們……”

他的雙手緊緊抱著頭，彷彿聽見那兩個未曾謀面的孩子柔弱地質問著他。

為什麼不去保護他們，為什麼讓陳芳獨自承受這一切的痛苦。

悔恨像深淵，將他一點一點地吞噬。

他多麼希望時光倒流，回到一切未發生之前，去好好守護、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