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陳芳坐在凳子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
房間裡安靜得可怕,只有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彷彿在提醒著她時間的流逝。
她回想起與張大壯經歷的點點滴滴,曾經的甜蜜與溫馨如今彷彿變得遙遠而模糊。
他們曾經一起漫步在工地旁邊的街區,享受著陽光的溫暖。
他們曾經一起坐在郊區公園的長椅上,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
可如今,這一切似乎都在那股刺鼻的香水味中漸漸消逝。
陳芳不知道自已該怎麼辦,是直接向張大壯攤牌,還是繼續暗中觀察?
她害怕失去這段婚姻,害怕失去這個與她走出家鄉,一起來天和市打拼的男人。
可是,如果不弄清楚真相,她又無法安心地繼續生活下去。
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晚,陳芳的內心備受煎熬。
她試圖從張大壯的日常行為中尋找蛛絲馬跡,可張大壯卻表現得一如往常,這讓她更加困惑。
日子一天天過去,陳芳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
她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她把自已封閉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裡,獨自承受著內心的痛苦和煎熬。
而張大壯似乎並未察覺到陳芳的變化,依然每天晚上十二點上班,白天回家不定時。
陳芳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充滿了無奈和迷茫。
近日,陳芳總是感到類似於當初懷孕時的症狀,嗜睡、噁心、嘔吐。
雖然自從上次流產後,她的月經一直不規律,起初兩三個月才來一次。
但是,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已再次懷孕了。
終於,在11月28日,一個寂靜的夜晚,陳芳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折磨。
她決定與張大壯進行一次深入的談話,她要告訴張大壯自已懷孕的訊息。
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要勇敢地面對。
當她把心中的疑問一股腦地說出來時,張大壯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陳芳會如此直接地提出質疑。
他的眼神裡驀地閃過一絲驚訝與慌亂。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已鎮定下來。
他直視著陳芳的雙眸,誠懇地說道:
“小芳,你且聽我解釋。”
“近日那錄影廳的確經常會來幾個妝容濃豔的女人。
她們身上的香水味極為刺鼻,所以就難免沾染到我身上了。”
陳芳聽到張大壯還在狡辯,心裡充滿了失望。
她已經確信,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徹底變了。
就是這個男人,她當年不顧爺爺奶奶和父母的勸阻,毅然嫁了過來。
新婚第一天,她還未踏入門檻,就被婆婆當著全生產隊鄰居的面指責謾罵。
新婚第二天,她被婆婆扇了耳光,過度勞累導致四個月的胎兒流產。
如今,她再度懷孕,而張大壯卻在外面花天酒地、荒唐度日。
好不容易搬進新住所,她在工地做飯的工作也漸漸穩定,兩人還積攢了一些積蓄。
然而,這個她曾希望與之攜手一生、共度甘苦的男人,竟然另起了心思。
陳芳心中積壓的委屈和憤怒終於爆發,她放聲大哭,淚水止不住地湧出。
張大壯見她如此執拗,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煩躁,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晚飯後,他原本打算早點去歌舞廳。
最近,他結識了一位固定的舞伴——錄影廳附近理髮店的女老闆唐姐,三十多歲,風韻猶存。
他們已經約好了今晚九點見面去歌舞廳共舞呢。
張大壯從通鋪上拿起棉衣,作勢就要出門。
陳芳瞧了瞧,此時不過晚上八點多,距離張大壯晚上十二點上班,尚有三個多小時呢!
她猛地一把拽住張大壯的棉衣,衝著張大壯哭喊道:
“我不許你去!”
“你給我站住!”
“大壯,算我求你了,你別再去找外面的女人了!”
“咱們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我可能又懷……”
話尚未說完,張大壯用力甩開了陳芳抓著他棉衣的手,抽出棉衣後大步流星地走出門去。
陳芳驚呼一聲,肚子一下子撞在了凳子上,連帶著凳子一起倒在地上,凳子恰好墊在了她的身下……
陳芳只覺得肚子劇痛無比,用手一摸,身下有大片的鮮血流了出來……
張大壯是聽到了陳芳的驚呼聲的,然而,他卻並未回頭。
因為他還心心念念著九點前要去歌舞廳與唐姐共舞。
陳芳想張口叫住張大壯,可是她的喉嚨裡像是被堵上了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
隨後,她腦袋一偏,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陳芳醒來的時候,眼前是白茫茫的天花板。
原來她是躺在衛生所的病床上。
她費力地轉過頭,就看到周文麗坐在病床旁邊的凳子上,一隻手握著她的左手,正在打盹。
陳芳用手摸了摸肚子,感覺還在隱隱作痛。
這時候,一位護士走了進來。
周文麗一下子被驚醒了,她看到陳芳醒了。
兩隻手抓住陳芳的左胳膊,含著淚激動地說:
“陳姐,你嚇死我了!”
“我出來上廁所,看到你的房門敞開著,我進去一看,你倒在地上,身下流了那麼多的血!”
“滿地都是血!”
“張大壯那個王八蛋!”
“我沒有找到他,錄影廳沒有,錄影廳的人說他十二點才會去上班。”
“我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他。”
“我去歌舞廳找劉成,劉成說也沒有見到張大壯。”
“劉成要上班,我只好讓工地的工友幫忙,用工地上的板車把你推來衛生所的。”
陳芳怔怔地聽著周文麗的話,這才意識到自已為什麼會躺在衛生所的病床上。
她回想起身下那觸目驚心的鮮血,心中頓時一緊。
孩子呢?
她猛地抓住護士的衣袖,哽咽著問道:
“護士,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護士輕輕地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無奈與同情:
“孩子已經三個月了,但因受到嚴重撞擊導致流產。”
“你還年輕,好好調養身體,將來還會有機會的。”
陳芳只覺得天塌地陷,眼前一片黑暗。
她那可憐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