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上次來家裡，程嘉定知道。蘇雁楓給他發過訊息，問他要不要回去吃飯。他當時本就在回家的路上，但等到家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走了。
蘇雁楓當時說，雲淺和學校舍友有約。
但偏偏程嘉定心裡清楚，她喜歡躲著他。哪怕，他們當時的關係稱得上朋友。
或許，她只是因為他是她阿姨朋友家的孩子，才會和他有如今這麼多的交集。如果沒有這層關係，他們就和學校裡的普通同學關係一樣，可能到畢業也說不上幾句話。
程嘉定愈發覺得這話刺耳了。
甚至心裡都不太舒服。
“你真像塊石頭。”
聞言，雲淺目光愣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他輕笑了聲：“捂不熱。”
“……”
她心裡並不好受。
“我不是石頭。”她直直看向他，“我的心一直都是熱的。”
只是你沒有耐心發現。
程嘉定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發現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匆匆避開對視，她今天渾身透著一股倔勁兒，從在外面吃飯不告而別開始，身上豎起了細刺。
“我要回家看我妹。”
見她表情沒半分鬆動，他語氣玩味：“一起嗎？”
“……”
雲淺心裡有點幽怨，但事關蘇阿姨的家事，她還是很關心的。沒有猶豫，她點頭：“走吧。”
回家路上，程嘉定放起歌，車廂內一直不安靜，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說不出具體的原因，他們像是開始了冷戰，氣氛始終都有點冷調。
車子停程序家別墅，雲淺先下車。她不是第一次來，根本沒等身後緩緩下車的男人。
客廳裡，程嘉宜獨自坐在小沙發上，對面是剛從宴會場上回來父親程江，以及早就開始說教她的母親蘇雁楓。要說在這個家裡，她還稍微怕誰，也就是平時工作忙的程江。
他給出的懲罰措施比蘇女士嚴厲，比如關禁閉、分文不給、沒收所有電子裝置、在學校請假……都是在她小小年紀覺得天塌了的大事。
“爸爸……”
程嘉宜軟聲喊人，圓潤乾淨的眼睛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們，“我就是去朋友家玩了會兒，忘記和司機叔叔說了……”
其實她是故意的。
學校裡的孩子放學都有人接，大家對這種生活習以為常，但她不喜歡，她不想一路和年紀差很大，完全沒有話題的司機叔叔一起。
她想和同齡人玩。
所以，她的計劃是先去同學家，再叫從學校回家的哥哥順路去接她。唯一出的紕漏，就是她玩得盡興，忘記先聯絡哥哥。
“我給哥哥打電話，他……”
客廳門響起開鎖聲音，打斷了程嘉宜的自保謊言。
而進門的，正是在她編造的說詞中佔重要地位的程嘉定。
雲淺到門口才和程嘉定站在一起，見他輸入密碼進門，她跟在後面。只是進到客廳，她發現裡面氛圍十分冷凝，似乎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危險一觸即發。
“阿姨，叔叔，你們好。”
雲淺硬著頭皮進去打招呼，臉上揚起合乎禮儀的淺笑。
蘇雁楓對她而言是熟悉的長輩，但程江叔叔不是，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之前只是聽阿姨說過，說他工作忙，經常出國，在家時間不多。
今天見到，她有點緊張。
程家孩子骨相立體，一看就是從父親這裡遺傳的。程江眉眼輪廓立體，骨相優越，現在年紀上來，只比青年時期添了些成熟，依稀還能見識當年翩翩貴公子的氣度。
只是細看，他矜貴儒雅之外，還有生意場上之人的威嚴感，很容易被這股冷冽的氣場震懾到。
雲淺感覺臉上的笑都有點僵了。
實則時間才過去兩三秒。
蘇雁楓先放過小小年紀野性難馴的女兒，笑著過來迎雲淺：“淺淺來啦，快進來，今天正好你叔叔也在家。”
“老公，這就是洛姍的外甥女，我和你說的雲淺。”
她拉著雲淺往客廳裡面走，似是擔心她緊張，一直摩挲著她的手，傳遞溫暖和陪伴。
雲淺臉上的笑變得更從容，禮貌地喊人：“程叔叔好。”
蘇雁楓的朋友，程江都認識，其中最熟悉的，要數雲淺的小姨林洛姍。她是蘇雁楓的大學學妹，後來有緣工作相識，到今天，關係依舊親近。
“你好。”程江剛剛已經被女兒氣得臉色鐵青，現在見到來客，硬生生擠出一抹笑意，“進來坐。”
見爸媽臉上都有了笑模樣，程嘉宜緊繃的心緩緩落下，轉身就要悄悄上樓。
“程嘉宜！”
程嘉定的語氣毫不客氣，摻著冷意。
雲淺剛坐下，脊背就僵住，有點尷尬地看向身姿嬌小的程嘉宜。怕她太受家裡人責怪，又怕她不長記性，以後遇到什麼危險。
被喊住腳步的程嘉宜在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剛剛因為來人而暫時放過她的父親向她投來銳利的目光，語氣低沉：“接著剛剛的話說，你給你哥打電話，然後呢？”
“……”
程嘉宜咬著唇角，眼神終於見了慌色。
她心虛地看向斜對面的哥哥，發現對方正眯眼看她，一副隨時戳破她謊言的模樣。
這還怎麼撒謊？
程嘉宜嘆了口氣，低下頭，自暴自棄道，“我想給哥哥打電話，但是我忘記了……”
“……”
差點成為罪魁禍首的程嘉定冷哼：“程嘉宜，你才四年級，能不能有點安全意識。”
“誰說我沒有……”
程嘉宜小聲嘟噥。
程嘉定聽不見，但不用猜就知道她在反駁，心中騰地升起一股火。他見這丫頭毫無悔意，很欠地補刀：“爸，我覺得她不用上學了，就天天在家玩，玩到七老八十，看看能玩出什麼花樣。”
“嗯。”蘇雁楓今天也沒維護，“把那些小朋友都接到家裡來陪程嘉宜玩，反正她喜歡。”
“……”
程嘉宜覺得自已完蛋了。
他們仨的意見今天竟然高度統一。
垂死掙扎之際，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靜默不語的雲淺身上，嘴角往下扯，可憐極了：“姐姐，你幫我勸勸我哥嘛。”
雲淺雙眸倏地瞠大，表情驚訝。
沒想到話題怎麼突然指到她這裡。
想了想，她有種愛莫能助的抱歉：“你哥……不聽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