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定送她禮物的用意,祛的是疤,養的是心。他不知道她以前經歷過什麼痛苦的事,但現在隨著時間,他希望她能看淡。
最後他送她回宿舍。
雲淺戀戀不捨地往回看,程嘉定走得利落乾脆。但學校的風知曉,今晚的故事並非像看起來那般的雲淡風輕。
她在宿舍樓前站了會兒,眼睛都有點泛酸,才轉身往裡面走。舍友們都在,她放輕腳步進去,並未引起誰的注意,把程嘉定送的祛疤膏珍視地放進櫃子裡。
整個過程她的嘴角都上揚著,喜悅由內而外地溢位來。
唐元端著洗漱的盆過來,見她看起來心情不錯,隨口問了句:“怎麼樣?他講的還可以吧?”
一句話讓雲淺面露憂色,笑不出來了。
見狀,唐元想當然的以為林晏敘會學不會講,說道,“既然沒什麼效果,那就算了吧。不然時間一長,容易讓人傳出什麼閒話。”
雲淺重重點頭,像是多認同她似的。
宿舍十一點熄燈,雲淺躺在床上,腦子裡還記掛著程嘉定給她的禮物。她手腕上的疤不到兩年,後來理智點的時候,不是沒想過用祛疤膏淡淡疤痕。
但藥物的作用見效太慢,她漸漸沒了耐心,後來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把塗藥這事忽略了。
這麼多年,她只在喜歡程嘉定這件事上付諸了耐心,甚至到了百折不撓的程度。
漆黑的環境中,她觸控自已手腕上的凸起,第一次沒有落寞情緒,而是對未來的發展抱有期待。萬一呢,萬一有個好結果呢。
她的疤痕是這樣,對程嘉定的喜歡也是這樣。
週末,雲淺把之前因為眼睛不適而被迫停工的拼圖拼完了,耗時相當久,幸虧成果不錯。她把拼圖背面用膠布簡單粘起來,既能對摺,又不會散掉一塊塊的小部分。
趁放假,她出去找專業的門店把拼圖裱了起來,挑了一個顏色素淡的邊框,更襯畫中的櫻花景色,清新又浪漫。
從店裡出來,她費力搬著長寬誇張的裱畫,走路都不順利。這東西太大了,搬運方不方便是小事,主要是宿舍裡沒條件擺放,就算宿管不管,其他兩位舍友也肯定會不滿。
雲淺先把畫立在地上,給程嘉定打電話。
事情急,發訊息太慢。
等待音響了沒一會兒,聽筒就傳來她熟悉的慵懶聲線:“稀客啊,雲小姐。”
被喊名字的雲淺嘴巴都張開了又侷促地閉合。
慌得臨時改變說詞,磕磕絆絆的:“你……現在在哪兒?”
“先說事兒。”
程嘉定尾調拉長,遊刃有餘地拿捏人,“我再決定要不要回答你。”
“……”
雲淺舔了舔唇,“我……遇到點麻煩,你不是說……有事可以找你嘛。”
聽筒那端的聲音被沉默吞沒。
靜到雲淺甚至能聽到自已吞嚥口水的聲音。
也久,久到她以為程嘉定掛了電話,或者通訊出了問題,訊號薄弱。
她正要拿開手機檢查,一道低沉又穩重的聲音灌入耳中:“笨,直接把位置發我。”
這才是真的掛了電話。
雲淺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感覺腦子暈暈乎乎的。他剛剛的話什麼意思?說她笨?
她不傻,她知道這個字在這種語境裡絕對不是厭蠢的嫌惡,倒像一種……朦朧的包容感。
雲淺後知後覺地笑了下。
街上車流不息,來往的人海匆匆,她站在銀杏樹下,目光專注,唯恐程嘉定到了她沒有發現。接連二十分鐘,她的脖子都有點酸了,終於看到由前方路口拐過來的熟悉車牌號。
她朝那車揮揮手,對方鳴了下笛。
緩緩停到她面前。
剛拐過路口,程嘉定就看到她旁邊立著一塊相當大的架子,下車,才看出來是尺寸寬闊的拼圖。
他斂眉,“別說這就是你上次差點拼瞎眼睛那個拼圖。”
雲淺如實點頭,心中好沒底氣地說:“剛裱上框,拿不走了……”
聞言,程嘉定臉上浮起一抹無奈的笑,雙臂環在胸口,眼神看著高高在上的:“所以你叫我來,是把我當貨運司機?”
“不是!”
雲淺三連否認:“我沒有!怎麼會!”
程嘉定微挑眉,沒說話,卻眸色深深,有極強的壓迫感,看得人渾身一顫。
雲淺喉頭滾動,微微挑高的目光充滿試探:“我想……把它先放你家,我宿舍沒地方放……行嗎?”
這對他來說只是一句話的小事。
他家房子那麼大,空房間也多,就算給她先放在儲物間,她都會抱有感恩的心。
偏偏,程嘉定似笑非笑地搖著頭,輕飄飄地說:“不行。”
“……”
雲淺略顯討好的抿唇笑僵在臉上。
她沒有精湛的演技,表情一下子就垮了。
甚至隨之而來的是超級多的消極情緒。會不會是她太自以為是,才會覺得把人家叫出來,對方就會幫她的忙。或許,程嘉定現在已經嫌她煩了。
雲淺深吸一口氣,想挽回一點自尊:“對不起,是我想得不……”
“換個說法。”
程嘉定打斷她的道歉。
沒想到會有轉機。
雲淺看過去的眼神充滿遲疑,甚至還有點懵,以為自已聽錯了。
“什麼……意思?”
就見一米八八的男人稍稍俯身,湊近她,拿腔弄調地教道,“你說:程嘉定,這幅畫我想送給你,你喜歡嗎。”
羞答答的樣子,好像情竇初開的少女。
雲淺看傻了。
等反應過來,她整張臉都有種被炙烤的灼熱感,紅得如天邊豔霞,既是窘迫,也是羞澀。
“我……”
她實在說不出口。
程嘉定已經直起身,去拉車門,作勢要走。
“你別走……”
雲淺沒底氣,喊人聲音軟綿綿的。
但足以讓程嘉定停步。
他轉身,痞俊面容上是駕熟就輕的笑,看她時,微微揚眉,態度慵懶恣意,等她下文。也許是等久了,他點了根菸鬆鬆咬在唇間,青白色煙霧倏地飄散遠去。
“……”
雲淺沒他這麼鬆弛。
她相當緊張,用力咬著下唇軟肉,許久才發出聲音:“你……”
“大點聲。”
程嘉定故意拖著腔調,“我聽不到。”
雲淺硬著頭皮繼續:“你……喜歡嗎?”
再努力也不過問到如此。
就見靠在車邊的男人頗有興致地吐出一個菸圈,唇角輕勾,吊兒郎當道,“誰?你不說名字我怎麼知道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