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定從機場直接來了學校,沒回家,也沒回宿舍,想到雲淺,想著過來看看她。沒想到,她這裡熱鬧得很。幾天不見,她身邊已經有了新面孔。
自習室的走廊靜謐極了,雲淺聽到自已強有力的心跳,卻不得不主動出聲:“他……他是我朋友的朋友。”
下意識向他解釋。
不知為何,雲淺此刻有種被男友捉姦的既視感,心裡發虛,目光躲閃,自覺理虧。
程嘉定從出現到現在神情始終寡淡,看不出真實的情緒,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又好像誰惹了他不開心,眸色幽沉,靜默不語。
對方不答話,雲淺心裡更沒底,前言不搭後語:“是唐元覺得我上課很多東西沒聽懂,給我找她的朋友過來幫忙……今天是第一天,你就回來了……”
聞言,程嘉定微挑著眉,尾調變重:“怪我打擾?”
“……”
雲淺連忙搖頭,“當然不會,你來找我怎麼會是打擾呢……”
“那是什麼?”
程嘉定眉眼間浮動著閃爍的笑意,瀲灩他深邃目光,讓人感覺不真實。他到底是真心好奇,還是隨口打趣,她不敢輕易冒險。
想了想,雲淺答道,“反正不是打擾,我對我的朋友不會有那麼刻薄的想法。”
“昂。”
程嘉定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似神情放鬆,突然話鋒一轉:“原來是在罵我刻薄。”
“……”
雲淺被他的話噎得臉都有點紅了。
她生氣,不想再費口舌解釋,轉身往自習室裡面走。但她沒關門,算是給兩人關係一個緩和的機會。
程嘉定在後面跟她進去,反手關門。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但也不經常來,偏偏今天,在裡面聞到一絲不喜歡的味道。
他一語不發地走到視窗,開啟半扇窗。
雲淺看到,嘖聲阻攔:“冷……”
現在十一月初,學校還沒供暖,自習室冷得她雙腳有時發麻,一天上洗手間的次數都變多了。要是大晚上開啟窗戶,還不得要她活受罪。
她就要過去關窗,被程嘉定一把拉住胳膊,拽到旁邊。
雲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程嘉定不知和誰過不去,往視窗方向挪了挪,背抵著冰涼的窗臺,擋住風口,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臉上,語調散漫:“放放味兒,燻得人頭疼。”
有味兒?
雲淺煞有其事地深聞,什麼都沒有。她相當注意衛生,室內不可能有燻人的味道。
她想問問他,無意間撞見他含笑的嘴角,好似在看她的笑話,俊臉之上都是玩味。
雲淺腦中猶如過電,想起這一連串的找茬兒。
“你……”
她無語,不知道用何形容詞描述他的幼稚。
偏偏程嘉定像是在圈佔領地,下巴指著林晏敘剛剛坐過的位置,嗓音清冷:“在我過來陪你自習之前,趕緊給我換個椅子。”
他天生帶著掌控氣息,讓人無法拒絕。
雲淺意外的不討厭這種霸道的專制行為。
答應他:“好,換。”
林晏敘很無辜,但他像不速之客,讓她剛剛陷入恐慌。好在結果還可以,沒有影響她和程嘉定目前脆弱單薄的關係。
雲淺也想當然的,把他從出現到進門的傲慢態度視作一種對她的佔有慾。不管是友情,還是曖昧,她都照單全收。
總比對她視而不見的好。
縱使程嘉定寬闊的背抵著開啟的窗戶,晚間的風也足夠涼,絲絲縷縷湧進來,很快吹得雲淺瑟縮起肩膀,穿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程嘉定看著她,“去操場走走?”
“好。”
雲淺關燈,跟在他後面出去。
好在現在天色已晚,學校的路燈幾米一柱,投下暈黃柔和的光線。只是相比照亮的功能,看起來更像給人提供旖旎浪漫的氛圍。
大家的面部輪廓都有被暗色氤氳模糊,走近才能看出誰是誰。
這直觀的給雲淺提供了膽量,讓她敢光明正大地走在程嘉定身邊。
其實她的害怕是有限度的。
如果她現在是程嘉定名正言順的女友,她自然什麼都不怕,怕的只是旁人捕風捉影的階段,說些有的沒的,影響他們本就沒有下好定義的關係。
“冷嗎?”
程嘉定低沉的聲音很襯這霧靄夜色。
雲淺搖搖頭:“不冷。”
體感溫度哪裡比得過心裡的滾燙。
有程嘉定陪在身邊,冷是最微不足道的。
兩人並肩繞著跑道方向散步,程嘉定開啟斜挎在身上的腰包,手伸了進去。
空曠的操場有風,蓋過這零星一點的聲響。
雲淺正走著,就被身後的男人拉了下胳膊,身形微微晃動。她疑惑地嗯了一聲,轉頭尋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他手裡送來幾個細長的小盒子。
像是藥膏那類東西。
她拿近看。
頭頂是男人懶洋洋的語調:“要知道我去的是紐約,回來時特地轉機到柏林,託關係找了一位專門研究疤痕的醫生叔叔,拿到他獨門研製的祛疤膏。他向我保證,100%能去掉。”
“……”
聲音聽著漫不經心,實則都是正經的話。
雲淺握著藥盒的手指暗自用力,掌心被盒子稜角硌痛,讓她找回幾分被這來之不易的禮物衝昏頭腦的理智。
她沒想到,他會為了她的疤特意跑那麼遠。
“謝謝。”
她除了表達感謝,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偏偏,程嘉定用最原始的那句話輕鬆拿捏了她:“我最不喜歡口頭上的感謝,很虛,不如真真的付出行動。”
“……”
每當這種時候雲淺都要絞盡腦汁。
思考給他什麼甜頭。
又能讓他滿意,又不會讓她難堪。
她次次想破腦袋,都沒有答案,今天依舊,她為難地低頭,不敢與他對視。
得到禮物之後的喜悅,已經變成謹小慎微的患得患失。
雲淺溫聲道破自已的窘境:“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你知道我感謝你的心意……”
不如他直說他想要什麼。
像以前那樣。
操場無燈,他們往前走越來越暗,唯有星與月投下的微弱光影,似有若無地垂慕在程嘉定俊朗痞厲的臉上,浮動出世俗男女的點點闇昧。
程嘉定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眼眸中噙著懶散笑意:“你把這塊疤恢復好,我就知道你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