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淺表達了態度,轉身要走。
就被身後的男人緊緊拉住胳膊。
程嘉定往日散漫的目光此刻深暗得讓人害怕,周圍團繞著強烈壓迫感,纏著她的手,一副絕不鬆開的架勢。
“說清楚。”
他尾音壓得極慢,“什麼叫分手?”
“……”
雲淺扭著臉,神情浮閃痛苦,但更多的是決然,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看都不看他,吐字清晰:“以後我們連朋友都別做,在學校看見就是陌生人,這種意思。”
聞言,程嘉定繃緊的冷峻面容龜裂出輕蔑的冷笑,“就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徹底和我一刀兩斷了?”
看,她的痛,他是體會不了的。
雲淺的耐心被消磨乾淨,不再說話,用力抻著胳膊,想從他掌中脫困。偏偏,這個男人的力氣大得可怕,任憑她使出渾身的力氣,都鬆動不了絲毫。
徹底惹惱了她。
“程嘉定!”
她素白的面色冷著,從未對他露過發脾氣的樣子,低吼道,“你別糾纏,真的掉價兒。”
以為把話說得難聽些能讓他顧及臉面。
能鬆手讓她離開。
沒想到,程嘉定的手勁兒越來越大,強勢得像要捏碎她纖細的腕骨,哪怕她疼得蹙眉,他都沒有鬆手的意思。
雲淺氣憤得雙眸瞠大,從未是欲擒故縱,也不是小打小鬧,她是真的覺得沉迷於他給的愛中很丟臉,想趕緊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環境。
她拼了命地掙扎,臉漲紅著喊他:“放開我!”
還用另一隻自由的手去打他。
一拳拳捶在他胸口。
偏偏程嘉定疼的是心。
他從未,有因為感情的事如此無力過,像被尖刀層層挑開皮肉,刺最裡面稚嫩的真心,要它疼,要它臣服,要它低頭。
程嘉定守住最後的底線,不說軟話。
也不肯讓她走。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過往的路人和護士都投來關注的目光,甚至有好心的女孩以為她被欺負,主動問她:“你認識他嗎?需要幫忙嗎?”
雲淺不想鬧得太僵,搖搖頭,“沒事,謝謝。”
程嘉定那張帥得直觀的臉,竟也會有一天被人當做變態。但其實,他比變態還可怕,他會玩弄人心。
“鬆開我。”
旁邊關注的人離開,雲淺又用力推搡禁錮自已的男人。依舊是那樣,程嘉定身形絲毫未動,只有她累得滿臉通紅,氣喘吁吁。
就在雲淺覺得要在這和他耗死時,身後響起一道稚嫩清亮的聲音:“不許欺負我姐姐!”
她來不及回頭,雲翼就套著束著胳膊的石膏朝程嘉定衝去,用完好的那隻手去推他,看孤注一擲的氣勢,要和對方魚死網破。
可一個八歲的孩子又有多少力氣,對上程嘉定,與雞蛋碰石頭沒差。
甚至,是程嘉定看到他胳膊打了石膏,主動往旁邊退了一步。
就被雲翼追著打,他氣勢不減:“不許欺負我姐姐!快走開!”
雲淺仰頭看了眼天花板,因感情的挫敗逼紅的眼眶明明已經乾澀,又在此刻因為雲翼的保護,重新潤溼。
她一直覺得兩人的姐弟情像過家家,沒想到,認知骯髒軟弱的,一直是她。
雲翼一下接一下打著程嘉定,但身高差太大,十分費力。不知是因為他心裡害怕,還是身體不舒服,小小一張臉,有種失了血色的蒼白。
程嘉定不想嚇到孩子,鬆開雲淺的手。
後者瞬間往後跑去,喊雲翼:“快過來!”
姐弟倆像是提前商量過似的,一前一後從他面前跑開,身影匆匆,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好像他真的是洪水猛獸。
程嘉定忿悶地咬緊牙關,雙拳蜷握,用力得骨節生出咔咔響聲。他恨自已,讓雲淺如此的畏怕他。
這種無力,將他近二十年的人生翻覆,深情的根,生不出多情的種子。他的愛根植骨血中,從不寡薄。
分手就要分得徹底。
雲淺還沒時間感受傷心和痛苦,先回了家,讓提前聯絡好的貨拉拉司機到門口等著,工人跟她進去搬東西。
整整三大箱子,都是程嘉定給她買的鞋和衣服。旁邊單獨裝進紙袋的,是他去年國慶送她的圍巾,是意義特別的第一份禮物。
臨走前,雲淺看到櫥櫃中擺放的粉色盒子,一併交給工人送走。她清除了自已家裡所有和程嘉定有關的痕跡。
安頓好雲翼後,她一張機票飛去山西。
從醫院出來,程嘉定漫無目的地往前走,長途飛行後缺乏休息,一雙狹長的眸子浮現深暗的血絲,壓出滿眼倦氣。
上車後也不知道往哪去。
他看手機,點開梁靖森的訊息框,言簡意賅:【出來待會兒】
梁靖森最近在京市,對朋友是隨叫隨到,很快開車出來。他們口味相當,都不沾辣,選了家粵式餐廳。
程嘉定路上心不在焉,進到裡面才察覺,這家店,他以前和雲淺來過。
雲淺是土生土長的京市人,但和他一起的時候,口味大多隨從他,陪他吃過很多次粵菜,也是嚐遍了各種餐廳。
菜是梁靖森點的,程嘉定食慾不高,只喝了兩口凍檸茶,就安靜下來。
反觀梁靖森倒是蠻有胃口,一直吃個不停,好像上輩子真是餓死鬼,看得心中鬱悶的程嘉定更想嘆氣。
“真這麼餓?”
他直直看著梁靖森。
後者連頭都沒抬,“你以為?”
“……”
程嘉定認命地點點頭,“吃吧。”
席間一片沉默,梁靖森認真吃飯,不說自已的事,也不好奇他的。
倒是程嘉定先坐不住,原本有一下沒一下輕敲著桌面的手指無意識地加快,低聲開口:“雲淺和我分手了。”
梁靖森正好吃完,喝了口茶,配合地嗯了聲:“需要安慰你?”
“……”
程嘉定蹙起眉,表情浮躁,一口氣堵在胸口,忿忿往外吁氣。
桌上的手機就響鈴。
他眸色先是一亮,又在看到號碼時黯淡,懨懨地接聽。
是程嘉宜:“哥,雲淺姐給你送來三箱東西,我幫你簽收了。”
程嘉定瞬間戾氣壓眼,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
就聽程嘉宜繼續道:“來的人說,雲淺姐放在你這兒的畫要拿回去,在哪呀?”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程嘉定握著手機的指骨蜷緊,用力到骨節泛白發顫,連帶著那顆心,似被刀劍戳刺,四分五裂。
雲淺當初兜兜轉轉送他的櫻花拼圖。
羞澀的禮物。
他突然想起在網上看到的一段話:
櫻花樹下站誰都美,
我的愛給誰都熱烈。
……
雲淺當初選這個,是否有這種意思?
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那時候去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