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森就像一陣風，平時捕捉不到確切的蹤影，只要有吃的，天涯海角他都願意赴約。

雲淺最近囊中羞澀，但宴請的是重量級人物，她下了血本，把見面地點約在一家價格昂貴的法餐廳。

為了確保自已能成功結賬，她先在小姨那裡週轉了一筆資金，才有底氣去和梁靖森見面。

他一如往常，看著斯斯文文，對什麼都提不起熱忱的高冷相，也就是在看到吃食時，眼神能由暗轉明，嘴角上揚的弧度表明他頗有興致。

雲淺主動和他打招呼：“好久沒見了。”

梁靖森拉開椅子，口吻隨意：“談戀愛的人都忙，理解。”

“……”

雲淺被他嗆得一陣臉紅。

她眼神飄了飄，在他坐下之後才落座。

服務生過來服務。

雲淺把選單推給梁靖森，氣場柔和：“你來吧，想吃什麼就點什麼。”

聞言，梁靖森挑起眼睫，輕呵一笑：“隨我決定？”

雲淺重重點頭，眼神更是篤定。

“OK。”

梁靖森這才接過她手裡的選單。

下一秒，那道聽起來清冷淡漠的嗓音說出了讓服務生確認兩次的發言：“香煎龍利魚、法式蝸牛、羊排、里昂梭魚丸、白葡萄酒燴青口貝、勃艮第牛肉、番茄牛肉蠱、巴斯克海鮮湯、三文魚菠菜鹹派、乳酪舒芙蕾，再要一份黑松露奶凍，謝謝。”

他像是朗讀選單似的，沒有斷口，一氣說完。

雲淺眼睛都直了。

梁靖森才抬眼看她：“你看還需要加什麼？”

雲淺機械地搖搖頭。

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樣吃，真的不會撐死嗎？！

服務生確認好點單就離開。

席間安靜非常。

梁靖森背往後仰，靠著椅子，但姿態挺直，眼神停留在雲淺欲言又止的臉上，似笑非笑：“你不會心疼錢吧？”

上次在學校食堂吃她十幾塊，她還找程嘉定告狀。

雲淺不知道對面坐了個記仇的男人，還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輕輕搖頭：“當然不會。就是因為請你，我才選在這種地方，符合你的……水準……”

還真不會拍馬屁。

她差點咬到舌頭。

偏偏，梁靖森臉上的神情看著很受用她的示好，眉眼浮著笑，沒有找茬，順著她的話接道，“說吧，找我什麼事。吃人嘴短，能辦我都會辦。”

聞言，雲淺遲疑的目光變得篤定，眼中閃起亮色，語氣認真：“你最近是和程嘉定在一起嗎？”

梁靖森只是眨了下眼，表情特別淡，“你在查崗？”

“不是。”

雲淺放在桌下的手緊張地摳弄在一起，斟字酌句地回道，“你也知道他在學校的人氣，我和他談戀愛，要面對很多無聊的關注，所以我們在學校一直保持距離。但正因為故意疏遠，我想知道他的事只能發訊息問，一次兩次還好，多了我怕他覺得煩……才想著，透過你瞭解瞭解。”

話落，沉默漸漸地在兩人中蔓延。

梁靖森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上輕敲，嗓調沉穩：“他不會煩，你儘管問。”

雲淺眉心壓低，表情懷疑。

就聽梁靖森輕哼了聲，說：“他教養很好，你別以為他是外面隨處可見的哪種痞子混混，和女朋友三兩句話不合就發脾氣，耍性格。他不會，他很成熟，也溫柔。”

“……”

雲淺眼神都懵了。

不知道怎麼觸動了梁靖森的誇讚開關，讓她聽了這麼多關於程嘉定的好話。按道理，他是程嘉定的好哥們兒，這麼篤定地評價也無妨。

但偏偏，梁靖森不是老好人人設。

他很有自已的態度，人格很酷。

雲淺莫名的就會對他這樣淡漠鋒利的形象產生信賴。

許是氣氛正經得有點生硬，她努力帶動氣氛，打趣著問：“你回去能不能也和他說些我的好話？”

梁靖森模稜兩可地搖了兩下頭，像是挑釁，悠悠道，“菜好吃的話，一切都好說。”

“……”

他還是以食為天。

沒一會兒，服務員過來上菜。

兩人開始吃飯，對面的梁靖森偶爾動了兩下手機，就沒再關注，不失餐桌禮儀。

雲淺一點不擔心這兒的菜難吃。

因為她高一時來過一次。

那會年紀小，不懂事，以為想對誰好，就竭盡全力地付出。偏偏到最後，最用心的對待傷她最深。

她永遠不會忘。

有個男生追了她一學期，期間真誠又用心，讓她感動得頂著學校和家裡的壓力，同意了試著交往。就是當天，她帶他來這家店吃飯，席間氣氛很愉悅，他們拍了張合照。

當天晚上出的事。

回家後，男生把那張照片發到了一個群聊，洋洋得意地炫耀，語氣中都是對她的輕視和貶低，還有一些對她的造謠、汙衊。

她為什麼會知道真相呢？

是因為群裡有討厭她的人，故意截圖發給她，連惡毒的心思都不掩飾，文字發的是：【哈哈】

從那天開始，她成了班裡的笑話。

後來快畢業她才知道，那個男生追她，只是為了和同學們打賭，賭他會追到隔壁班最有錢的女生，籌碼加一起才幾百塊。

多荒謬。

她不懂，有些人為什麼這麼無聊，這麼壞。

幸運的是，她從始至終沒有反抗這種群體性的隱形暴力，讓她安生地度過了高二高三。

她看起來一點不在意，那些人就覺得無趣，嘲笑漸漸只剩孤立、漠視。

她開始一個人。

放逐自已，又拯救了自已。

思緒從晦暗的過去回籠，雲淺眼神愈發清明，看著面前比她過去遇到的諸多敗類要鮮亮的梁靖森，真誠地笑了下：“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

梁靖森不吝誇讚，“所以我決定給你一個驚喜。”

雲淺好奇：“什麼？”

就見他抬了抬下巴，指著玻璃窗外的方向。

雲淺不明所以地看過去，就被信步走來的身影抓住目光。

程嘉定穿了件黑色大衣，寬闊肩膀挺直，手臂肌肉結實又充滿力量感，緊硬的線條流暢利落。

隨著他昂闊的步伐，帶動內裡沉澱過的穩重氣場，讓那張本就俊美深邃的面龐更為立體，一進來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隔壁桌的客人都在看他。

梁靖森說給雲淺聽：“他等會兒要去給妹妹買禮物，但他不懂小女孩的喜好，你正好跟著去給些建議。”

“……”

雲淺沒想到，他這麼速度就開始給她回報。

她用眼神感謝梁靖森。

後者站起，稍稍俯身，嗓調半是慵懶，半是正經：“其實牛肉有點鹹。”

“……”

他成功讓雲淺不那麼痛快。

她剛要反駁，對方已經轉身往外走，與過來的程嘉定擦肩站定。

他拍拍他的肩膀，都沒有避人：“你女朋友揹著你請別的男生吃飯，你得管管。”

雲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