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定不講理。

雲淺是這麼覺得的。

她只聽說過男送女，沒聽過女送男。坐在計程車上，她念念不忘姜怡給他打的那通電話，想知道她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如果他們只是朋友，她在和程嘉定接觸時，心裡會好受些，不必給自已施加道德的壓力。

可這種打聽別人私事的話，她問不出，才會在心裡難受。

不知不覺，雲淺開始偷偷打量坐在旁邊的男人，發現他在回別人的訊息，連著好幾條，注意力足夠集中。

她便貪婪了些，半天沒有移開眼神。

被程嘉定抓個正著。

他偏頭看她：“想說什麼？”

在光線昏暗的車廂，他們猝不及防地對上眼神，雲淺想躲已經來不及，喉頭滾動，聲音特別小，回答了句什麼。

程嘉定沒聽清，收起手機，附耳湊近她。

雲淺連帶著往後躲了下。

半天沒聽到她的聲音，程嘉定轉頭，發現這女人又是一副牴觸躲閃的樣子，唯恐被他碰到，嚇壞了。

也是因為距離近，雲淺模糊間看到他眼下綴了顆小痣，給這張本就痞俊豔麗的面龐添了抹妖冶。

“你……”

“嗯？”

程嘉定聽不清，故意往前逼近。

背抵住座椅，雲淺躲無可躲，舔了下乾澀的唇，音量努力增大：“你……去過……”

問題還沒問出，計程車已經停在京大門口。

“到了。”司機開啟前面的氛圍燈，拿出收款二維碼。

雲淺下意識拿手機，程嘉定那邊已經響起叮的一聲，先付了車費。轉賬成功的提示音響徹車廂，他下巴指著她那邊車門，“送你回宿舍。”

“……”

驚喜猝不及防地降臨。

雲淺原以為他是不紳士，沒想到，他是誤以為她住在學校，才會以讓她相送的理由一起回來。

霎時間，她原本想回酒店的想法發生改變，像被支配的傀儡，聽從他的命令下車。她暈暈乎乎的腦子，被晚間的風吹了一下才清醒。

這是不到九點的京大，路上都是閒逛的學生，隨便抓一個或許都認識程嘉定，會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反應過來的雲淺瞬間停下腳步。

程嘉定偏頭，就聽她說：“喜歡你的人太多了，咱們分開走吧。”

“隨便你。”

話落，程嘉定取出一根菸鬆鬆咬在唇間，往前走，拿著打火機點上。

風又拂過，青白煙霧飄過來，嗆得毫無準備的雲淺咳出聲，膩白麵色很快通紅。再抬眼去看，那道高大鋒利的身影已經走遠。

雲淺沒回宿舍，她還沒找到與唐元緩和關係的開口。回到酒店房間，她一身疲憊，直接去洗澡。

出來就與剛到她房間的林洛姍碰面，對方先問：“真玩不到一起啊？還是你不喜歡交男生朋友？”

雲淺借擦頭髮的動作避開對視，囫圇道，“其實我之前就是情緒上頭，覺得在國內待不下去……現在我想通了，不是非要找誰陪。我自已也可以……”

程嘉定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她若是和他走太近，恐怕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徒增麻煩。

凡事還得靠自已。

她似是做好心理建設，勸起小姨：“我真的沒事了，您要是工作忙，就早點回去吧。”

“你別騙我。”林洛姍一臉懷疑。

雲淺現在恨不得舉手發誓，強調著開口：“我認真的，遇到苦難總要面對，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或許是要感謝程嘉定。和他見面她很開心，她的心情自然而然的變好，讓她看待事情的角度變積極，不再一味的消沉頹廢。

小姨離開那天，是京大軍訓最後一天。雲淺沒在學校參加閉幕儀式，去機場送人。

她很久沒哭過了。

但當小姨的身影漸漸消失時，她眼眶控制不住的溼潤，眼淚在頰邊滾落。

對她好的人實在屈指可數。

回學校的路上，雲淺點開與唐元的對話方塊，沒有遲鈍，沒有刪改，編輯著：【對不起，那天是我的錯，希望你能原諒】

一鍵傳送後，她羞恥得把手機滅屏，不敢看。她心中已經想好最差的結果，唐元不理她，她失去一個能做朋友的物件。

沒一會兒，手機響鈴。

雲淺胸口瘋狂跳動，點開新訊息。

是唐元的回覆：【什麼啊，是我不禮貌】

雲淺還沒回，對方又發來一條：【made！軍訓匯演終於結束了！太餓了，忍不了了，風裡雨裡食堂等你】

【好呀】

雲淺沒有察覺嘴角的上揚。

心情好，思想就很樂觀，她往學校趕的路上都帶著雀躍，覺得等會兒能吃很多飯。

軍訓剛結束，食堂烏泱泱的好多人。幸好唐元來得早，隨便買了點東西，在她們常坐的老位置佔了座。

見到雲淺，她沒提那天的小矛盾，直接挽著她去買最愛吃的蝦滑煲，笑嘻嘻地問：“你吃什麼啊？”

雲淺不愛吃辣，但想對唐元主動點，說道，“和你吃一樣的。”

“OK。”

知道雲淺從外面回來沒帶飯卡，唐元直接刷兩份。

等待的途中，她瘋狂吐槽這幾日的悲慘遭遇。說自已的面板被曬黑了，好幾個班被班導叫去教室做自我介紹太變態，還有某晚她剛泡上泡麵就被臨時通知到操場學唱校歌，回來時泡麵已經泡發不能吃，長相噁心……

她好像能量無限，有說不完的話題。

雲淺始終充當聆聽者。

“哦，對了，還有八卦。”唐元突然更興奮，眼神帶光，“你聽說程嘉定的事了嗎？”

突然聽到這名字，雲淺心尖一顫。

她還沒回話，旁邊的食堂阿姨開始叫號，是她倆的蝦滑煲好了。唐元走在前面端起，她在後面，佯裝不經意地問：“姜怡不是他女朋友？”

應該只是他的女生朋友。

“不是啊。”唐元站在原地等她，並肩時，刻意壓低了聲音：“是程嘉定又換女朋友了。”

因為她和姜怡不對付，所以在聽說程嘉定換物件時，她挺開心的，完全是隔岸觀火的心理。

一定是蝦滑煲的鍋太熱了，雲淺甚至聽到滋滋的響聲，又好像是鍋底漏了，她端著的手指被滾燙的湯汁燙到，尖銳的痛襲來，讓她痛叫出聲。

慌亂地把鍋身放回視窗的大理石臺上。

痛意讓她整張臉都紅透，嫩白的指尖好似扭曲，顫抖不止，生出觸目驚心的腫脹顏色。

唐元終於反應過來，把手裡端著的東西放下，過來關心：“趕緊去沖水！”

她語氣很急，雲淺卻定在原地，像失去意識，眼神怔怔地看著不遠處朝她走來的兩人。

一男一女。

男的還是高大痞帥，女的要比之前那位嬌小，但依舊漂亮。

他倆距離挺近，一看就是男款的迷彩外套落在女孩肩上，除了寬大不合適之外，還增一抹曖昧。

雲淺的視線漸漸變窄，除了他倆，誰都看不見。

聽力也無比的敏銳。

是那女生的嬌嗔：“好擠，剛剛都有人撞到我了。”

男生沒說話，寬厚的掌落在女生一面肩頭，用手臂的力量攏著她站到他身前，像是在用自已的站位護著她，避免她再被別人碰到。

盡顯領地意識。

雲淺終於找回自已的聲音，只是太弱了，猶如囈語：“好燙……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