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阿秒緊盯著我，生怕我承受不住哭了出來。

“然後先生就來射箭啦～”我突然一笑，望著先生儒雅的背影，正在拉弓，背脊上的骨蝶靠近，先生果然是有力氣的。

“今早聽說你二姑要回來照顧爺爺奶奶？”阿秒聽到我接電話了。

“嗯，去仙鶴觀前，奶奶跟我說，爺爺最近身體老不好，半夜總是咳嗽，前段時間身上還有些發癢，再加上之前突然昏倒，讓他去醫院，勸不動，就說去村口李大爺那裡拿點藥就行。”我無奈的嘆氣。

“老人家就是這樣，心裡有股傲氣，覺得小毛病沒有什麼問題不需要你們擔心。那你爸爸怎麼說呢？”阿秒把手放我肩頭，試圖讓我放寬心些。

“嗯，我爸啊，奶奶大壽回來，下個月吧，近七十了要辦酒席的。”

“哦對！那豈不是你那些姑嬸叔叔都得回來？”阿秒突然太陽穴一跳，心裡已經不能平靜。

“差不多，但是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不出意外，都得回來。”我察覺到什麼，反看了回去，她的變化很微妙，只有呼吸變重了些。

阿秒明天就回去了，她是個裱花師，國慶沒有放假，趕了個巧剛好回家看看。

還有就是秋收，她來我家薅羊毛。

二一年秋天

“先生！那顆又大又紅的！”

今天的先生穿了件灰色襯衣，寬鬆的長褲，此刻正攀著樹杆幫我摘石榴。

風攜著兩岸蘆葦四處繁衍，漫天的白絨如冬月的霜花，桂花落滿地，隔壁珍藏的木芙蓉望著我笑，牽牛花小聲傳頌，我們都看到啦！

玉面書生在斑駁的風花雪月裡屹立長存，我活多久，他活多久。

石榴樹低矮，但偏偏最上面的是最紅的，看起來最甜。我是海拔不夠，只能勞煩先生了，不過先生人好，從不拒絕。

“謝謝先生！”我手握著最大的石榴，在阿秒面前晃來晃去的炫耀，她皺著眉憋著嘴翻了個白眼。

“阿潔，你該長大些。”先生無奈的搖頭笑了笑，彷彿我的舉動在他眼裡就是幼稚的孩童。

“當小孩不好嗎？不會失去。”阿秒突然替我回復，我明白她還有心結。

二一年秋天

阿秒發現了石榴樹後的遠處有一片柿子林。

一片黃綠葉參差交錯，上面都掛著火紅的果子，今日風大，樹葉都唰唰的落，娑娑的響。

爺爺喜歡吃柿子，我想摘幾個，但這邊果子林沒有園衛，只有果子。

這一次我沒有讓先生幫忙，我認真的挑選每一個柿子，不要有裂痕，不要有蟲子，不要不紅……

“先生，你什麼時候離開啊？”阿妙對先生問道，先生停下了腳步。

“明天吧。”先生的視線看著我，雙手負立。

阿秒又說“能晚一天嗎？因為我明天也要離開了，我怕她會太失落……”

“可以。”

“先生，你叫什麼？几几年生？家庭條件如何？父母雙親可安好？家中幾個孩子？你是哥哥還是弟弟？”阿秒一連串問了許多問題，大家都明白這樣的機會快沒有了。

“這些問題，等她問我吧，我能回答的，只有尚未婚配。”

先生的視線依舊沒離開我，他看著我每摘下一個紅柿子就擦乾淨，抱在懷裡。

“你這樣目不轉睛，就算眼裡再平靜，但僅僅是觀望，就足夠說明一些事情。”阿秒第一次這麼嚴肅的審視眼前的男人。

“我不懂你經歷了怎樣的世事，變得怎樣淡泊，又或者怎樣名貴，但你來了這兒，就不該欠著什麼走，不然你終究有一天會回來。”阿秒步步緊逼，可他是先生，不會被這樣的語言刺激而衝向前。

他是世間少有的，一觸碰，灰敗的草死而復生，是春四月，一枝紅豔桃花笑，是片雲雨，生不見枉斷腸……

“你對世事看盡的包容讓她自卑自憐，你站在那裡讓她觸手可及又遙隔萬里，你披著恩人的外衣，每一寸溫柔、撫摸，每一句安慰的話！都欲將她永劫不復！”

“她需要成長。”

“她眼前只需要你。”阿秒說出這句話，話語很輕，青天白日卻如空雷響徹在耳邊。

“愛和酒一樣，需要釀。釀的越久越醇，可味一生，釀到埋地十深，陽春三月百里悠揚”先生緩緩說，卻靜靜看著我。

“等她下一次見到我，不再自卑自憐，等她見到我，拼了命也想與我共肩，等她的問題如你剛剛一般多。”

“你說的這些，沒有三年五載，她無法沉澱到你想要的高度，你為什麼不拉她一把？”阿秒懂的先生的意思，卻還在為我辯駁。

“以後的路我為她鋪好，眼前的路，要她自己過。”

先生說完便向我走來，接過我懷中的紅柿子，理了理我凌亂的發。

“小潔，我們回去吧。”

“好。”

“阿秒，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