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忠的話語讓陳飛不由得心頭一緊,不論何人聽到即將離世的訊息都會為之震驚。
葛忠,便是那位村莊中修行草藥之術的赤腳醫師,贈予陳飛《脾胃真解》的恩師。
“葛前輩,請您別慌,詳細告知事情經過。”
陳飛被嚇得立刻從座椅上站起,扶持葛忠至診療室內牆邊的長凳落座。
葛忠聲音顫抖,講述道:“今日我在家中煉製些許‘闢霜散’。
雖這種藥物早已被仙家禁令,因其毒性猛烈,但我仍存萬一之心,以防將來需要用到而尋覓不得。
不想今日煉製之時,忽有一股邪風襲來,竟將房門吹開,瞬間那闢霜散的毒霧便被我吸入體內。”
“我不知所措,唯恐真的應驗了那個念頭,便掙扎著在我還能行動之際,趕來鎮上尋你幫忙。
老三,你……你……”
說到此處,葛忠已無法言語,內心恐懼疊加,頭痛欲裂,全身寒戰,似乎中毒跡象已然顯現。
陳飛聽完葛忠敘述後,神情嚴肅起來。若葛忠所述屬實,則其處境堪憂。
但他心中尚存疑問:如若果真吸入足以致命的闢霜散,那在這近一個時辰的趕路時間裡,葛忠理應早已毒發身亡才對。
然而葛忠安然抵達小鎮的事實,意味著吸入毒素劑量並不致死。
加之闢霜散中毒之人通常會先出現噁心嘔吐、腹痛腹瀉等症狀,可葛忠並未表現出此類徵兆。
陳飛握住葛忠的寸關尺三部脈位,為這位前輩診脈。
然而隨著探脈深入,他表情越發古怪且無言以對。
若是闢霜散中毒,脈象必混亂不堪,或是洪大急促、弦細疾迅,甚至可能出現微弱或革硬之脈。
但葛忠此刻的脈象,卻是浮脈。
再觀葛忠面色泛紅發熱,陳飛遂伸出另一手輕觸其額,發現異常熾熱。
此刻,一切豁然開朗——原來這位老者並非中了毒,而是受寒感冒引發高燒。
故呈浮脈之狀,癥結在於外邪侵體,需採取麻黃湯治法,使其發汗驅邪,方可退燒愈疾。
正如《太古黃帝內典》所載:百般氣滯,悉歸於肺。
如此看來,只需一劑麻黃湯助葛大爺發汗解表,待風寒之邪隨毛孔排出體外,感冒自然會痊癒。
\"啊喲,葛前輩,此脈象頗為不佳吶……\"
陳飛瞧見葛忠那張滿是焦慮與緊張的老臉,心頭不由得湧起一絲捉狹之意,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
葛忠心中瞬間提到了喉結位置,聽到這話忙追問:“賢侄,你可莫要嚇唬老夫……”
此刻的他真是恐懼至極,畢竟任誰不慎吸入大量闢寒砂粉,恐怕都難逃生死攸關的擔憂。
陳飛見葛前輩果真嚇得不輕,便忍不住朗聲笑了兩下,也不再繼續逗弄於他。
“葛前輩,您並未中毒,反而是這一路奔波勞累,又受了風寒之氣,因而才頭痛欲裂、周身無力且畏寒懼冷。”
“若不信,您不妨親自診脈確認一二?”
陳飛引導葛忠的手指探向他的寸口脈門,而後搖頭一笑,轉身走向診案前,執起狼毫,在處方箋上揮毫潑墨,開出了一個麻黃湯方——簡簡單單的四味藥材組成。
麻黃三錢、桂枝兩錢、杏仁三錢以及甘草一錢。
飲服此藥,可發汗解表,待汗水散盡,感冒自然痊癒。
葛忠先前驚恐不已,待見到陳飛笑容燦爛,也趕緊搭起了自已的手腕切脈。
身為一名赤腳醫師,雖然修為尚淺,但他診脈之術倒也嫻熟,許多常見病症均能準確診斷。
隨著他手指輕輕按壓,臉色愈發羞愧通紅,最終幾乎要把整個身體縮到椅子裡去,竟不敢再言語。
顯而易見,脈象浮緊,確係外感風寒所致。
“哎呀,讓您老擔驚受怕了,哈哈哈……”
“不過葛前輩,您還是儘量減少制煉闢寒砂為好,咱們這村子人口稀少,又有幾家能用得上這等藥物呢?”
陳飛輕輕搖頭,對於葛前輩私自煉製藥材乃至砒霜的行為,他內心實有微詞。
然而正因這些非正規的做法存在,才使得邊陲之地滋生出一批身懷絕技的神奇醫者,如針聖、毒尊、蠍王、蛇聖等等。
這些人或許不通辨證論治,甚至對四診合參等基礎醫學知識亦所知有限,但他們擅長一門絕症的治療,祖輩傳承,不論病情如何複雜危重,都能施以妙手回春。
此類被稱為專項神醫的人物,他們在某一領域治病救人技藝高超,連國手級別的大師也難以望其項背。
國手大師需綜合素質全面,不可有任何短板;然而民間的神醫卻不然,只需有一技之長,便足以懸壺濟世、自食其力。
不過這類神醫般的存在,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之前較為普遍。但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醫療行業的日益規範化,這樣的現象已漸漸淡出歷史舞臺。
“怎麼可能呢?分明我剛才吸了不少闢寒砂粉啊!”
葛忠滿面困惑,他清楚記得風捲起時,闢寒砂粉瀰漫整個房間,還直撲到他臉上。
陳飛搖頭道:“這其中緣由我不甚明瞭,或許是葛前輩太過緊張了,實際上並未真正吸入體內。”
“但從您的脈象和症狀來看,確實未曾中毒。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麼?”
“您先前不是害怕得要命嗎?如今怎反倒露出些許失落之情呢?”
陳飛帶著玩笑般的調侃語氣說著。
葛忠聞此言,臉色瞬間漲紅如丹,頸項硬挺,反駁道:“何人敢言懼死?老夫我無所畏懼,生死之理早已看透,一人之命,縱隕亦無悔矣!”
陳飛搖頭預設,黯然應聲道:“正是,葛前輩視死如歸,晚輩敬佩不已。”
剛才不知哪位踏入之人滿臉惶恐,狀似畏死,殊令人哂笑。
心中暗自誹議之餘,葛忠冷哼一聲,這位六旬有餘的老者顯得頗為懊惱,自覺顏面盡失。
他知道自已的確畏懼死亡,然而此事斷不容許他人道破。
“葛前輩,我雙親在村裡是否安好,還請您告知?”
陳飛適時轉移話題,不再觸及生死之事,轉而詢問起父母近況。自從將陳婉婷帶回城鎮已近半月,他未曾返鄉看望,雖有兄長陳陽與陳山照料,心中仍滿是掛念。
葛忠不願再提及生死,聽聞陳飛問及,立刻咧嘴回應:“還能如何?陳家近日無人敢踏出門戶半步,皆因你之舉啊,哈哈。”
“為何如此?”陳飛擰眉疑惑,一頭霧水。
葛忠離座背手,悠悠地道:“還不是因為你帶走陳家小妹那次,村中流言蜚語自此不止。說什麼你與陳小妹私奔,又或是你陳飛竟殺死了李光棍云云,諸如此類,接連不斷。令尊陳愛國向來顧忌顏面,為此事憋屈得足不出戶已有半月之久。”
陳飛聽罷,心中五味雜陳,暗忖鄉間百姓空閒至極,整日裡不是搬弄是非便是嚼舌根。看來確實得給他們找點事做,不可讓他們過於閒散。
“葛前輩,我近期有意開設一門下山收集靈材的事務,咱們村子的廢棄靈材,便交由您全權打理吧。”
陳飛面露笑容,心中卻憤憤地想:你們這群村民既然這般愛嚼舌根,那就讓你們嚐嚐苦頭!那些所謂的廢棄靈材——家中塵封的古董法器、黯淡的銀質靈石以及昔日修士的隨身法寶,一概以廢物價格回收!
正當陳飛心頭怨念暗生之際,“砰”地一聲,診所的大門忽然被人撞開。
猝不及防之下,陳飛尚未回過神來,只見四位身著戰甲的修士已然站立於前,神情肅穆地凝視著他。
“你便是陳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