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這座宛如世外桃源般靜謐的小村莊,青山連綿起伏,綠水悠悠環繞,歲月仿若一位沉穩的畫師,用它細膩的筆觸勾勒出了無數古樸而神秘的傳統習俗。其中,每年中元節放河燈的慣例,恰似一首流淌在時光長河裡的無聲史詩,承載著祖祖輩輩的祈願,代代相傳,生生不息。村裡的老人們,總會在夕陽的餘暉裡,坐在村口的老樹下,用那滿是滄桑卻又充滿敬畏的口吻,講述著同一個故事:這些順水而下的河燈啊,宛如一艘艘希望的小船,滿載著生者對逝者的綿綿思念,悠悠飄蕩在冥河之上,它們將驅散黑暗,超度那些彷徨無依的亡魂,為村子換來來年的風調雨順、人畜兩安。
村裡有個出了名的二流子,名叫阿強。他整日裡遊手好閒,像個無根的浮萍,在村子裡晃盪來晃盪去,正事不願沾邊,腦袋瓜裡卻整日盤算著各種不入流的歪點子。眼瞅著中元節將至,看著鄉親們為籌備河燈忙得熱火朝天,阿強那雙賊溜溜的眼睛裡,瞬間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在他狹隘又貪婪的認知世界裡,這些即將放入河中的河燈,簡直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順水漂走,多可惜啊!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撈上幾盞,轉手一賣,保不準能換來好些時日的逍遙快活,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多愜意。
終於,中元節的夜幕,如一塊巨大而神秘的黑色綢緞,緩緩拉開。明月高懸,宛如一盞清冷的銀燈,毫不吝嗇地將光輝傾灑而下,給悠悠流淌的河面披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薄紗。河邊,早已聚集了全村老少,他們面容莊重肅穆,眼神裡透著虔誠與哀傷,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親手製作的河燈,一盞一盞,輕輕地放入水中。燭光搖曳閃爍,似是在與天上的明月遙相呼應,這些河燈,隨著水流,緩緩啟航,漸漸匯聚成一片既透著幾分詭異、又美得令人心醉神迷的光影奇景,仿若一條通往神秘彼岸的光路。
阿強呢,哪有這份對逝者的敬重之心。他貓在河邊的灌木叢裡,活像一隻伺機而動的狡黠狐狸,眼睛緊緊盯著人群,手裡攥著早已準備好的撈網、繩索,只等眾人離去。待鄉親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中,河燈也悠悠漂遠,他才鬼鬼祟祟地從藏身處鑽出來,推出藏得嚴嚴實實的小船,躡手躡腳地划向河燈群。月光下,他那張滿是算計的臉,被映照得陰晴不定,泛著絲絲冷光,目光貪婪地鎖定在一隻格外精美、燭光格外明亮的河燈上,嘴裡喃喃自語道:“嘿嘿,就是這隻了,撈回去準能賣個好價錢,下半輩子可就不愁咯。”說罷,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向著那隻河燈探去。
可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河燈的剎那,仿若一道無形的驚雷在河面炸響。原本平靜得如同鏡面的河水,像是被一隻來自九幽地府、充滿怨念的巨手狠狠攪動,剎那間,泛起層層巨大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如憤怒的蟒蛇般向外瘋狂擴散。溫柔流淌的河水,瞬間化作洶湧澎湃的怒濤,小船在波峰浪谷間劇烈搖晃,阿強嚇得臉色慘白如紙,雙腿發軟,一個踉蹌,差點就一頭栽進水裡,成為河中的“水鬼”。
然而,這僅僅只是噩夢的開始。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周圍那些原本慢悠悠、悠悠然漂著的河燈,仿若接到了某種神秘而威嚴的指令,竟齊刷刷地改變航向,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朝他圍攏過來。眨眼間,阿強的小船就被密密麻麻、閃爍著詭異燭光的河燈困得嚴嚴實實,水洩不通,進也不是,退也無路。此時,靜謐的夜空被一陣陰森至極、仿若能穿透靈魂的哭聲驟然打破。那哭聲,仿若從無盡黑暗、深不見底的水底幽幽傳來,起初還若有若無,宛如微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緊接著,便如同洶湧的海嘯,越來越響,如同一把銳利無比、淬滿寒意的錐子,直直刺入人的耳膜,在寬闊的河面上不斷迴盪、放大,震得人肝膽俱裂。
緊接著,阿強驚恐地瞪大雙眼,仿若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只見水下,一雙雙散發著幽綠光芒的眼睛,如同鬼火一般,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密密麻麻,死死地盯著他,眼神裡透著無盡的怨念、憤怒與輕蔑。阿強嚇得肝膽俱裂,拼命揮動船槳,想要突圍,可船槳卻像是被一股來自地獄的神秘力量緊緊抓住,任憑他使出渾身解數,漲紅了臉,憋足了氣,也動彈不得分毫。
就在阿強陷入絕望,以為自已要命喪於此,成為河中的一縷冤魂的時候,一艘小船仿若一道希望的曙光,從遠處飛速駛來。原來是村裡德高望重、備受敬重的老擺渡人。他在這河上撐了大半輩子的船,歷經風雨,見過的稀奇古怪事兒比村裡的老槐樹的年輪還多,知曉水面上各種形形色色的規矩與禁忌。老擺渡人遠遠瞧見阿強被困在河燈陣裡,臉色驟變,仿若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陰沉得可怕,立刻扯著嗓子大聲呵斥:“阿強啊阿強,你這貪心不足、混賬透頂的東西!中元節的河燈,那是敬給河神和亡魂的神聖之物,你也敢動?你趕緊給我向河神賠罪,如若不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阿強此時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哪還敢有半分違抗。“撲通”一聲,他整個人如同散了架的木偶,連忙跪在船頭,拼命磕頭求饒,額頭撞得船板“砰砰”響,不一會兒,就紅腫起一大片,嘴裡不停唸叨著:“河神饒命啊,河神饒命!我阿強糊塗,我再也不敢了……”老擺渡人見他這般狼狽悽慘的模樣,又氣又憐,趕忙在船頭燒了些紙錢,雙手合十,緊閉雙眼,嘴裡唸唸有詞,祈求河神息怒,放過這個一時糊塗的年輕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河神真的聽到了老擺渡人誠心誠意的禱告,河水漸漸恢復了平靜,那些圍攏的河燈也慢慢散開,順著水流,繼續它們未完成的神聖“使命”。阿強癱坐在船上,仿若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大口喘著粗氣,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回到村裡後,阿強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先是一場大病如狂風暴雨般襲來,將他折磨得憔悴不堪,臥床不起,昏迷中還不時說著胡話,仿若被惡鬼纏身。好不容易病癒,他徹底收起了往日的懶散、貪婪與輕狂,變得老實本分起來。往後每年中元節,他總是第一個趕到河邊,幫著大夥準備河燈,忙前忙後,一臉的虔誠,仿若在彌補當年犯下的過錯。有人打趣問他為啥轉性了,他總是神色凝重,壓低聲音說:“經過那年的事兒,我算是知道厲害了,這河神可不能得罪,可得好好向河神賠罪,祈求原諒,不然,心裡這坎兒過不去,後半輩子都不安生啊。”
從此,村裡再沒出過像阿強這樣冒犯河燈習俗的事兒,而中元節放河燈的傳統,依舊年年延續,那悠悠燭光,依舊照亮著逝者的歸途,守護著村莊的安寧,仿若一種無形的力量,將過去、現在與未來緊緊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