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兩個多月沒有營業，櫃檯和地面佈滿了灰塵。張六斤吩咐兩名夥計將診所衛生清理乾淨，準備重新開張營業。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輕鬆過，同時又充滿鬥志。

張六斤把診所隔壁的一間鋪子也盤了下來，將兩間房的隔斷牆中間開個小門，原來的一間房頓時變成兩間。再加上裡間的檢查室，張六斤的診所比原先開業時擴大了一倍。

診所的病人還是和之前一樣多，張六斤尋思現在手頭有了些積蓄，他打算在縣城尋覓一套住宅，省去每天路途上的來回奔波。

惠珍又有了身孕，張六斤決定趁孩子出生前把住宅的事情搞定。他找白二虎打聽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宅院，白二虎問張六斤有沒有具體要求。

“平房、樓房都可以，最好是樓房。家裡得有四個房間，我兩口一間，還要給娃們留一間，剩下的平時可以空著，我丈人老兩口偶爾過來可以住。”

白二虎對張六斤說縣城裡的房子大部分都是他們這幫人參與蓋的，他讓張六斤回家等訊息，保證尋處讓他滿意的房子。

強老漢問張六斤房子找的進展如何，如果需要拾掇房子他可以幫忙。

“看了幾家子都覺得不合適，還在繼續找。再說哪能叫你幫忙，二虎跟貓娃都能幹活，你跟我媽就在等著，房子拾掇好之後你跟我媽也住到城裡去。”

張六斤之所以熱心另找房子，除了方便自己每日上下班之外再者是周邊四處打仗，他想把全家人安頓在一起。

“我不去，你媽要去你兩個就把你媽帶去，我在城裡住不習慣，我就待在家裡給咱守門。”

強老漢咂吧著嘴說看這個陣勢，估計再有個一兩年時間解放戰爭就會結束，聽說農村會重新分配土地，他還想著自己那一畝三分田。

惠珍對他們聊的內容沒有興趣，她對父親說道：“這爛慫窯洞有啥好守的，咱這屋裡窮的叮噹響，賊娃子來了都得落淚。”

張六斤“噗哧”一聲笑了，他對小邠蕊說：“娃你看你媽話多不多，吃飯都把嘴給塞不上。”

就在幾人聊著天時，他們聽到院門口有人在喊：“福慶哥在不在家？”

張六斤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走出窯洞看到是同村的村民陳立棟站在大門口。

“哎，是貓娃。我剛還提到你，你就來了，快進來。”

張六斤把陳立棟領進房間，強老漢看是他來了，熱情地和對方打了聲招呼。

“貓娃飯吃了麼，沒吃叫你姨給娃舀些飯吃。”

陳立棟看到張六斤一家人正坐在炕上吃飯，他原本是找張六斤有事情要談，可是看到他們一家人都在便沒好意思開口。

“叔你不管，我剛在屋把飯吃了。我是來問我福慶哥些事情，那不打擾你們吃飯，等會兒我再過來。”

張六斤看到陳立棟要走，他讓對方等自己一下。於是張六斤很快將碗裡剩餘的幾口飯扒拉乾淨，他對惠珍說自己和陳立棟去外面談。

“貓娃，有事你就說麼，屋裡都是自己人客氣啥嘛。”

陳立棟衝著張六斤尷尬地笑了笑，他來的確是有事情要找張六斤。

“哥，我是想問你借些錢哩，剛才我嫂子跟叔還有姨都在，我不好意思說。”

張六斤聽對方說是來找自己借錢，他倒有些詫異。詫異的原因並非是不願意借給對方，而是他覺得陳立棟家庭條件不至於來找自己借錢。

陳立棟過去在村裡專門幫人宰殺牲口，張六斤和惠珍結婚待客時買的肥羊就是請陳立棟幫忙殺的，他的日子在村裡屬於中等水平，按道理不會找別人借錢。

“貓娃，家裡是不是有啥事情？有事你就說，咱兩家不說客氣話。”

陳立棟苦笑一聲，對張六斤說道：“唉，我說出來都嫌丟人。”

原來陳立棟眼看已經三十歲，至今還沒有娶妻生子。他和表姑媽家的二女兒王宏關係親密，可以說他們二人是青梅竹馬的戀人。

到了陳立棟談婚論嫁的年齡，他讓父親去表姑媽家提親，對方父母嫌棄陳立棟是個屠夫，拒絕了陳家的這門親事。

王宏看到表哥上門提親被拒，她和父母吵鬧好幾回，揚言說自己這輩子除了陳立棟之外誰也不嫁。王宏的父母看到姑娘態度如此堅決，便託人給陳立棟父母說如果要娶自家姑娘，陳家得拿出四十個銀元的彩禮才會同意。

王老漢的目的是想讓陳立棟父子知難而退，同時又從面子上能交代過去。

陳立棟回家後到處籌措，勉強湊齊二十個銀元，距離表姑父的規定數目還相差甚遠。於是走投無路的他這才想起來找張六斤借錢。

“哦，我說哩。貓娃你丈人這簡直是趁人之危，獅子大開口，這是嫁女子還是賣女子？”

聽到對方父親張嘴索要四十個銀元的彩禮，饒是張六斤有錢，也被唬了一跳。

陳立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唉，那這有啥辦法。彩禮還差二十個銀元，我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你的。”

張六斤拍拍陳立棟的肩膀讓他在門口稍等，自己去去就來。

“惠珍，這個月我拿回來的錢你放在哪兒了？”

張六斤向來只負責掙錢，家裡的積蓄都交由惠珍保管，惠珍順手指著炕頭的木匣子說錢都在裡面。

張六斤點好銀元的數量後走到門口，交給了還在原地等待的陳立棟。

“總共是三十個銀元，二十個算你借的，另外這十個是我跟你惠珍嫂子給你隨的禮，你把錢收好。”

陳立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激動的差點兒掉下眼淚。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自從自己在外面四處籌錢以來沒少受親戚六人的冷眼相待，沒想到最後還是張六斤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哥，我跟王宏謝謝你，我們結婚的時候你跟嫂子一定要來。”

張六斤拍拍陳立棟的肩膀說：“再不煽情了，錢你不著急還，啥時有了啥時再說。趕緊拿著錢去你丈人家把媳婦接回來，小心跟別人跑了。”

張六斤看到陳立棟離開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之所以對陳立棟如此大方，是因為他經常在外面跑，岳父上了年歲腿腳不如過去好使，平時家裡有個修繕房屋或者給農田澆水的活都是陳立棟給家裡幫忙，曾經有好幾次他要付給對方工錢，都被陳立棟笑呵呵地給拒絕了，張六斤和陳立棟的關係好比親生兄弟般親密。

“唉，現在娶個媳婦兒咋這麼貴的！”

白二虎總算幫張六斤找到一處讓他滿意的宅院，這是縣城東街的一座二層小樓，戶主男人在西安做生意把老婆孩子帶到西安定居，家裡的房子就閒置下來。

戶主對白二虎說自己的房子可以租，如果張六斤想買下來只要價格合適也是可以過戶到對方名下。

“二虎。”

張六斤站在二樓陽臺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他覺得無論是所處的地理位置，還是房屋結構都和自己預期的一樣。

“你給戶主說，我先給他付一年的房租，買房的事情等後面再說。”

白二虎問張六斤既然鐘意這套房產為何不出錢買下來，對方戶主要的價格並不貴，並且這些錢對張六斤而言實在不算負擔。

張六斤沒有告訴白二虎自己的顧慮，現在正值國共雙方交戰之際，未來有很多不確定因素。他不想把錢都花在置辦不動產方面，他要給自己手裡留下更多的流水資金。

他丟給白二虎包銀元，讓對方替自己交給房東，順便叮囑白二虎不要忘了讓戶主寫個收據。

白二虎掂量下銀元的份量，他對張六斤說：“福慶，你錢給多了。用不了這些，價格我都和他談……”

“沒事。”

張六斤打斷白二虎的話，對他說道：“另外的錢你拿著給我打上幾套傢俱，再把裡面的牆給粉刷下，剩下富餘的你拿上給我嫂子跟娃扯幾身衣服，不能老讓你白幫我幹活。”

白二虎按照他的要求去尋找木匠定製傢俱，張六斤估摸著房子的事情已經搞定便繼續回到診所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