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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救死扶傷

戰況遠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殘酷,在武器代差、後勤補給、人員素質等諸多方面,中日雙方的差距過大,戰況基本呈一邊倒的局勢。

張六斤所在的第五團率先和日軍交戰,交火的第一天二營就被打殘,營長田自如犧牲,三個連長除一人僥倖完好無缺之外,其餘兩名連長一死一重傷,士兵僅剩下十一人。

第二天部隊正在吃早飯,忽然聽見空中劃破一道道聲響,落在地上發出巨大的爆炸聲。炮彈爆炸後的熱浪直接把蹲在地上吃飯的幾人掀翻在地,其中一名士兵距離爆炸中心最近,他被彈片撕成了碎片,腦漿鋪了一地,猩紅的血液飛濺到泥土上和土地混雜在一起。

日軍的進攻開始了。

反應過來的國民黨部隊長官迅速組織部隊進行反應,作為對日軍進攻的回應陸軍獨立炮團三營居高臨下對日軍陣地進行猛烈炮擊。

獨立炮團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機械化重炮團,獨立炮團下有三個營,每營有兩個連,每連配備重炮四門。該炮是德國最新造的“三十二倍十五榴”重炮,威力巨大無比。

兩輪齊射後,炸得日軍陣地人仰馬翻,潰不成軍。日軍撤出了當下的陣地,雙方的炮聲這才逐漸消失。

張六斤自從被調入護理班後就一直跟隨野戰醫院在後方救治傷員,他沒有和新兵班的戰友們一起去前線作戰。

野戰醫院“戰鬥”的緊張程度並不亞於前線部隊,自從開戰後醫院每天收治幾百名輕重傷員,每位醫護人員要負責照料數十名傷員。

當地政府得知日本人即將要打過黃河的訊息,為防止出現日軍屠戮百姓的事情發生,縣裡已組織百姓進行轉移,此地十室九空,只留下部分青壯年擔任給部隊運送給養的運輸隊。

野戰醫院便徵用了當地一所中學,手術室就搭建在學校禮堂中,手術檯是用幾張課桌拼湊而成。原先上課用的教室和教職工宿舍則被改造成為病房以及給醫護人員居住。

陸軍醫院首席軍醫董家浩原先在北平醫科大學擔任臨床外科系主任,一九三五年他被調往陸軍醫院成為一名中校軍醫,駐地在南京。

一九三七年日本華中方面軍合圍南京,時任南京衛戍部隊司令員唐生智眼見無力抵抗,下令南京駐防部隊各部自行撤退,董家浩所在的陸軍醫院隨中央軍撤出南京,國民黨首府南京頓時成無人防守的局面,大門向日軍敞開。

12月13日,日軍第六師團率先攻入南京,在日本華中方面司令官松井石根和第六師團師團長谷壽夫的默許和縱容下,日軍在南京城內展開了長達六週的燒殺搶掠、姦淫婦女,造成了中國軍民多達三十萬人死於日軍的屠刀之下,史稱“南京大屠殺”。

董家浩的父親和兒子在此次災難中未能倖免,他們在防空洞中躲避災禍時被日軍發現,最後慘死在日軍的毒氣彈中。

董家浩得知父親和兒子的不幸罹難沉痛不已,他發誓與日本人不共戴天。於是在潼關保衛戰打響前夕,董家浩主動向上峰請求由自己帶領數名醫護人員奔赴前線,組成前線救護班。

半個月前中央軍一零八師和日軍在山西呂梁發生了遭遇戰,一零八師被日軍合圍,除少量部隊在師長甄國興的帶領下突圍以外,其餘人員基本被全殲。

甄國興帶著殘餘部隊一路渡過黃河跑到了陝西地界,傷員們被送到董家浩所在的野戰醫院。

張六斤目前在重症傷員護理班,他和戰友日夜二十四小時進行輪班監護工作。

董家浩對張六斤這個娃娃兵比較喜愛,小夥子人很勤快從來不會偷懶,入伍前就懂得些簡單的藥理知識。

另外董家浩發現張六斤在給傷員打針或換藥時顯得格外仔細,有些傷病員因為自身的痛苦經常都照料他們的醫護人員破口大罵,但張六斤總是笑呵呵地和他們打交道,很少見他會有不高興的時候。

張六斤為了方便照顧傷員乾脆把鋪蓋搬到了重症傷員的隔壁,只要沒事的時候他就過來看看這些受傷的戰士。

老兵們和張六斤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彼此之間都很熟悉了,在張六斤閒暇他會給老兵們講打仗的事情。一零八師的老兵告訴張六斤,他們這些人算是死裡逃生撿了條命活下來的。

“兄弟,你是不知道,日本人就不是人,這些人就是牲口。我碰見過他們把老百姓抓住後綁在木樁上,拿咱們活人練刺刀,軍曹還不準士兵一刀把人刺死,要一刀一刀的慢慢刺,這是要把人活活的疼死呀。”

張六斤感同身受,他恨不得自己也立即去前線和日本人面對面的作戰。

“張福慶!”

“到!”

他聽到護士長陳桂芬在叫自己的名字,趕緊應聲答道。

張六斤把橡皮手套上面粘的血水用毛巾擦掉,他跑到護士長跟前聽候差遣。

“桂芬姐你叫我。”

陳桂芬說是的,然後指著病床上幾個昏迷的傷員對張六斤說道:“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把這幾個人抬到病房外面去,把病床空出來。”

“桂芬姐為啥要把他們抬出去?”

張六斤有些不解地問道,因為在醫院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因為受傷的戰士太多,凡是對已經沒有希望救活計程車兵都放在醫院的走廊裡,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這幾個人還活著哩,再等幾天說不定他們就能醒過來。”

張六斤不死心,還在為幾個重傷員進行辯護。

陳桂芬因為忙碌,脖頸處顯得溼漉漉的,她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汗水對張六斤說道:“我又不是不知道這些人活著,今天外面又送來了幾個重傷員,我們現在的條件只能先緊著有希望活下來的人。”

看到張六斤還杵在原地未動,陳桂芬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執行命令!現在沒空跟你解釋,我還要抓緊時間搶救其他傷員。”

陳桂芬讓其他幾個戰士過來協助張六斤把昏迷中計程車兵抬到外面去,張六斤也只好照做。

他讓幾名戰士把傷員儘量放到僻靜的地方,避免別人打擾到他們。

張六斤從倉庫幾片帆布,把帆布鋪在地上,幾名傷員就這樣被放在了外面的走廊裡,張六斤拿來被褥給他們蓋在了身上。

走廊上其他的傷員沉默地看著張六斤他們,有的人坐在地上吸菸,有的人胳膊和腿上纏著繃帶靠在走廊立柱上閉目養神,戰爭已經讓所有人都感到了麻木。

張六斤理解護士長的做法,只是他個人有些於心不忍。他認為只要救活任意一個人的性命,就等於多增加了一個抗日力量。

不過他也瞭解當下的實際情況,張六斤只能在心裡替這些昏迷不醒的重症傷員祈禱,盼望他們能夠早日醒來。

董家浩剛剛做完了今天的第九臺手術,他把手裡的止血鉗遞給身邊的助理醫生,交代他們對病人的傷口處進行縫合。

董家浩出了手術室,來到院子裡的水管前開啟龍頭,冰涼的水從裡面流了出來。董家浩用雙手捧著冷水往臉上抹去,他覺得麻木的面部神經遇到冷水後稍微恢復了些知覺。

他路過藥品倉庫的時候看見裡面的燈還亮著,房門處有條縫隙,裡面的光線從門縫處射了出來。

董家浩很好奇,這麼晚了有誰還在倉庫裡面待著,他用手將門輕輕地推開走了進去。

張六斤正坐在椅子上學習,他面前攤著兩本書和一個日記本,一邊讀書一邊記著讀書筆記。

“小張,這麼晚了還沒睡呢?”

張六斤看書時比較投入,董家浩剛才進來的時候他沒有覺察到。此時聽到身後有人叫他,回頭一看原來是董家浩中校。

他立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衝著董家浩行了個軍禮。

“長官好。”

董家浩擺擺手示意張六斤不用這麼拘束,他走到案桌前拿起張六斤正在閱讀的書籍翻看。

書的封面上印有《戰地休克與止血療法》的字樣,另外本書的書名為《實用處方拉丁文》。

“小張,這麼晚了還在學習呢。”

張六斤靦腆地對董家浩笑笑,說今天晚上輪自己值班閒來無事剛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學習。

“我爸過去教我的都屬於中醫範疇的知識,我對西醫方面不是很瞭解,我看到醫生開的處方他們寫的拉丁文我不認識,所以就多學學。”

董家浩滿意地點點頭,他讓張六斤注意身體要懂得勞逸結合,並告訴張六斤如果在學習中遇到困難和不理解的可以直接找他詢問。

張六斤把董家浩中校送出了房間,他關好門後門又回到了案桌前繼續學習。

在醫院眾多的同事中,張六斤最欽佩的人就是董家浩。他覺得董家浩身上有種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的氣質,可能就是人們常說的文人風骨。董家浩不愧是在北平讀過大學的人,有知識有涵養,張六斤從來沒有見過董醫生罵人說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