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門,名為媚娘所唱的絕美聲律越發清晰。
這聲音動聽,就連銷魂閣內精美的內景,都讓沈銳無心去看。
沈銳隨著王開,步步向內走去。
二人來到一座梯樓前。
梯樓,鋪著紅毯,雕花攜燈。
在梯樓之上,是一極大的屏風。
這屏風由浣紗精線所織,潔白無瑕。
透過屏風,看向二樓,場中一切,好似霧中花,朦朧不清。
二樓上,屏風裡,好似端坐一群雲中客。
雲中客對面,是一座扶臺。
扶臺上,有一女人,端坐彈弦。
她撥手弄弦,弦絃聲訴,珠落鶯啼。
齊奏之下,好似世間孽海翻騰。
沈銳與王開踏上梯樓時,扶臺上的女人已曲罷。
透過屏風,可看到那女人站起身來,行了一個福禮。
行福禮的女人,體態肥瘦,恰到好處。其婀娜的身姿,足以稱之妙曼。
屏風雖不能使人看到其容顏,但反而越加讓人心癢難耐。
雲中客間,一位男人站起身來,道:
“這一曲罷,方知媚娘不愧為峻河縣最出名的花魁。哪怕我以前在金玉閣,都未曾聽到像今天這般的曲子。”
站起來的男人,聲音清冽。
沈銳聽到耳間,頓覺無比熟悉。
此人,定是梅五。
梅五口中所說的金玉閣,乃是黑河州北武郡裡,最大的一座春樓。
北武郡則為黑河州的州郡,是黑河州的最大的一座城市。
古時因黑河大水橫流,導致洪災四起,黑河州幾成汪洋。
大秦之修士梳理黑河,鎮壓洪災後,便差人興起了一座城市,名北武,取之北方玄武真意。
有北武郡鎮壓於黑河州後,黑河州雖有時還會再泛水災,但像古時那樣驚天駭地的洪澇,卻再也未曾出現了。
不少黑河州人都說,是北武郡之玄武真名鎮壓了黑河氾濫。
當然,這是否為真,就無人可知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北武郡內,生活著百萬計的人。
要知道像峻河縣,也不過十萬餘人罷了。
梅五開口後,那扶臺上的女人,方才說道:
“梅大人謬讚了。媚娘只是一個小女子罷了,全仰仗於各位大人的厚愛,才有如今的虛名。”
扶臺上的女人雖語氣端正,但她聲音卻極其誘媚。
誘媚的聲音,好似天生的一般。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做作,反而只會覺得享受。
梅五站在二樓上,輕聲一笑。
“媚娘哪裡來的虛名?這銷魂閣今天全然被我們包下了場,但媚娘一曲唱罷,樓內卻來了其餘的人。”
“若非媚娘一曲難聞,怎會如此?”
梅五話音剛落,二樓的所有人,都看向樓梯處。
只見樓梯口,正站著兩個人,一人是王開,另一人則是沈銳。
沈銳一眼望去,只見二樓內的雲中客,赫然有許多熟面孔。
這些熟面孔不僅有梅五,還有峻河縣的縣令,更有昨日在峻河縣官道上,那班師回朝計程車卒中的不少人。
數十道目光注視著沈銳,沈銳卻一一來不及回應。
只因他看到了扶臺上的那女子。
那女人身著紅衣碎裙,卻有一襲白髮。
沈銳與她雙目對視。
明明只過去了幾息不到,沈銳卻覺得久得像百年。
“各位不要慌張。這兩位實際上都是我的熟人。”
“方才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在下先過去一遭,待會再過來和諸位賠酒作罰。這次的接風洗塵宴,還望大家多多開心一些。”
梅五輕聲一笑,將沈銳的思緒拉回。
等到沈銳思緒收回,方才注意到扶臺上的那名紅衣白髮女子不知何時已離開了。
如今的扶臺上,是一群鶯歌曼舞的清倌。
雲中客們喝著酒,清倌們輕歌曼舞。
梅五走到王開與沈銳身旁。
他將臉上的笑容斂起,向王開問道:
“你不在峻河縣衙值守,過來找我,是出現了什麼情況麼?”
今日,峻河縣縣令為了招待凱旋計程車卒,故而提議在銷魂閣為大家接風洗塵。
這次接風洗塵宴,峻河縣的縣令也將梅五一同拉上。
峻河縣的縣令本以為梅五不會同意,誰料梅五卻答應了。
故而梅五與另一位狴犴衛都來此酒宴上行樂。唯有王開,留守在峻河縣縣衙。
本該留守在峻河縣縣衙的王開,卻突然帶著沈銳找上自已。
梅五見這二人出現,便知道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了。
故而才有此一問。
“梅大人,峻河縣內出現了魘法害人一事。”
“如今受害者有十餘人,做魘法害人的邪修,恐是中三品。此事還可能與無相宗內的一處道門有關...”
梅五眉頭皺起,疑道:
“魘法害人?無相宗?”
王開點頭,道:
“正是。”
“此事的不少情況,是我身旁的這位沈銳小兄弟告訴於我的。他家裡也有人被魘法所害。”
“事關百姓安危...若現在通知其他狴犴衛過來...得要好幾日...到那個時候,恐怕...”
王開並未將話說完,但他言下之意,在場的梅五和沈銳,都是能聽懂的。
若是將此事繼續拖下去,恐怕還會有人遇害。
梅五並沒有著急回答王開。
他先是回眼望向宴會上的眾人。見眾人仍在玩樂,無人看向這,他方道:
“此次事件,可有傷亡?”
王開道:
“目前所知的十餘人只是受傷,均無死亡。另外懸壺堂的老掌櫃因給這些傷者治療的緣故,也染上了魘法的祟氣,不過幸好被沈銳小兄弟給拔除了。”
聽到王開的話,梅五看了沈銳一眼,眼中滿是讚賞之色。
“做得不錯。”
未了,梅五話鋒一轉。
“但,你要記住,我們這次過來,是做什麼的。”
王開眼中閃過一抹失色。
他猶豫片刻,低頭,啞道:
“是...我明白了。”
梅五笑道:
“明白就好。”
說罷,梅五揮了揮手,驅道:
“現在事已交待明白。你即刻去縣衙吧。縣衙不可長時間無修士鎮守。須知,這峻河縣的大半修士,此時都在這清宴上了。”
交代完王開,梅五看向沈銳,道:
“沈銳小兄弟,可喝得酒麼?喝得酒的話,願意便留下做客。不過我要事先說好,我們這次是清宴,只能喝酒,咱可沒多餘的銀子給你做別的。”
花樓,區分為葷宴和清宴的招待。
拋開葷宴不談,這清宴多為才子清客最常點的。
清宴,只可觀花近月,而不可褻瀆把玩。
宴上的客人,以觀花近月,喝酒,吟詩,論賦,聽歌唱曲為清樂,故而為清宴。
畢竟是接風洗塵,在場的人也多有身份,若是開葷宴,那就有失體面了。
梅五開口後,王開好似失神一般,垂頭不樂。
沈銳見此,也再無心思。
他搖了搖頭,婉拒道:
“在下就陪同王校尉過來,一會還要回村。恕在下不能陪同。抱歉了,梅大人。”
梅五聽罷,卻也不惱不怒,反而笑道:
“無妨。你且去就是。”
“反正明兒,我還要和你一同去那無相宗的道門走一遭。”
“記住。到時候無相宗的道門,辰時三刻見。”
沈銳見梅五要與自已,明日辰時三刻在無相宗道門見面,有些訝異。
而王開在聽到梅五說要與沈銳明日去無相宗道門走上一遭時,好似打上雞血一般,赫然將頭抬起。
他眼中的失色已然褪去,反觀興奮難平。
“梅大人...”
梅五知道王開準備說什麼,他生平最不喜那些繁縟的話。
“別說了,快去縣衙。”
王開將口中欲說的話吞入腹中,喜得連連點頭。
沈銳觀之,發現自已對於梅五的認知,可能還是太淺薄了。
他將訝色收起,點頭稱是。與梅五約好後,便與王開一同離開了。
待到沈銳與王開走後,梅五仍舊獨自一人站在二樓的扶梯上。
他站在扶梯前,好似自言自語,道:
“你看,這人如何?”
未了,一句誘媚的女聲不知從何處響起,唯有梅五能聽見。
“依我看,也是一呆子。”
梅五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