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黑衣人衝過來的時候,季賀就一把抓住了欄杆扶手,整個人自下而上翻轉起來——我從沒見過這麼幹脆利索的擰身,簡直就像武俠電影似的——一腳蹬在了黑衣人的臉上,將他至少踹出了五步遠,撞到自己的同伴身上為止。
我還沒來得及喝彩一聲,第二個第三個黑衣人很快就衝了過來。
季賀抓著那扶手,一雙腳此起彼伏上下翻飛,裹挾著悍勇的力度,次次踹到衝過來的人身上,將他們踹出數步距離。
但那些人卻彷彿悍不畏死似的,倒下了又很快爬起來,一直將季賀向車廂中間逼退。
我也從藥箱裡摸出了幾根極長的針,退守到林錚身邊。
林錚的槍卻不知道哪裡去了,他正和身手明顯突出於自己同伴的黑衣人交手。
我匆忙之中瞥過去一眼,見那黑衣人步伐穩健,一拳直轟林錚下巴。
而林錚的反應飛快,一側頭躲開後,兩條手臂便立刻作剪刀狀鎖住黑衣人的手腕,提胯飛躍而起,整個人捲住雙腳用力,似乎要將那黑衣人的手臂擰下來。
那黑衣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反應飛快地順著林錚的力道扭轉身體,兩個人雙雙落地,還沒等我看得清楚,他們就分別以拳頭重擊對方下巴。
黑衣人快了一絲,他的拳頭一下就砸中了林錚的臉,林錚反擊的拳頭因此落空。
眼見那黑衣人佔了上風,正要從地上爬起來,我眼疾手快撲將過去,把一柄長針——中醫傳統用針長短不一,最長最粗的那種堪比一把小匕首——順著他腰眼紮了下去。
手下並沒有受到太多阻礙,熟悉的血肉接觸感讓我知道這一針扎對了位置。
並沒有太多的血冒出來,這黑衣人腰身一下就軟了。
林錚把他踢開,罵罵咧咧的站起來,瞬間又側頭去躲另一個撲上來的人送來的拳頭。
我根本無暇像電視裡演的那樣,第一次殺人時先抱頭糾結一個小時倫理道德問題,因為緊接著撲上來的黑衣人兩隻手就要錘上了我的下巴。
萬幸的是,他還沒有碰到我,就已經被旋身飛踹的尹亭一腳蹬了出去。
雖然尹亭這個動作真的很帥,但這臥鋪車廂實在是太狹窄了,根本容不得兩個成年人一起抬腿轉身。
就那黑衣人被擊退的瞬間,尹亭因為撞到了我的藥箱而站立不穩,我倆頭對頭碰到了一起,同時發出了一聲痛呼。
林錚見此情景,百忙之中竟還有空發出一聲嘲笑。
我對他的嘲笑嗤之以鼻,反手抽出了另外幾根長針,視線在戰場上一轉,看到旁邊的猴子長手長腳,在這樣的環境下實在脫不開身。
鬼娃倒是身手非常利索,她本就嬌小,在那黑衣人一伸手就能撞到臥鋪的情況下如魚得水。
我見她一手摟著那布包,另一手裡握著一把鋒利的小刀,幾個躬身彈起,就帶出一捧血花。
這是我們第一場遭遇戰,顯然邢八爺低估了這些人的實力。
黑衣人全軍覆沒,但我們也付出了掛彩的代價。
最麻煩的是,現在是在火車上,雖然現在這個車廂還沒有人,但如果有巡務人員過來檢票檢視,我們幾個人立刻就會被當成殺人犯抓起來。
我看了一眼林錚,用視線詢問他準備怎麼辦。
林錚搖了下頭,把身上濺到血的衣服脫了下來,隨後伸手從他的揹包裡掏出一件新外套。
我一看就明白了,心道好傢伙,他這是打算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啊。
當下也不廢話,外套一脫一卷,換上新的外衣。
我開啟車廂門左右看看,確定無人注意,便悄悄的一打手勢,做賊似的帶著其他人溜進了另一個車廂,並且車一到站就隨著人群下了車。
時隔多年,等我再回憶起那時的事情,只感慨了一句,幸好那個時代查行李和身份證查的不嚴,不然不用說後面的事情,在火車上我們幾個人就得被逮起來,以殺人罪鋃鐺入獄。
不過這是後話了。
這趟追兵似乎是邢八爺派來的最後一趟。
我們下了車輾轉到另一趟臥鋪車上,這回上下都有陌生的乘客,還有幾位是非常熱忱的東北大叔,稍微交談了幾句就相當自來熟了,拽著我和林錚和他們打大尖兒,一直把我們殺的片甲不留才算罷休。
打完了牌,我爬到最上鋪枕著自己的胳膊。
耳邊是那幾個東北大叔睡覺時的呼嚕聲,鼻尖嗅到臥鋪火車上混合著酒肉、臭氣、冷風、人身體味、皮革行李箱的氣味,稍微轉轉頭,就能看到隔著一個小過道正在閉眼睡覺的尹亭——他對我們打撲克的行為嗤之以鼻,早早就爬到上鋪睡下了。
我終於無事可幹,在心裡默默的哼著一首歌。
那是從小就盤旋在我腦子裡的旋律,有些像是不知名的搖籃曲。
這也算是我的一個小秘密了,每當我哼起這首歌的時候,我的心就會慢慢變得深沉而冷靜。
於是就在這溫暖又咯噔作響的臥鋪火車上,我閉上眼睛,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