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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5章 人物紀,容鹿

“黃家一門忠烈,故一門二侯,以慰黃家先人之靈。”

正德殿內,吳鬆放下手裡的卷宗,整個人如同失了力氣般。

“我大蜀忠烈之中,黃之舟亦是千古一人吶。”

坐著的徐橋,心底滿是嘆息。如他們這些後輩,現在聽起那些父兄的故事,幾乎都能猜想得到,當時的情況是何等兇險。

側過頭,徐橋看了看黃言庭。發現這位黃之舟的嫡子,早已經淚流滿面。

“對了言庭,你的那位三爺爺,最近在忙甚,似是很少入宮了,莫不是生了病?”

聽見徐橋的話,黃言庭揉了揉眼睛。

“稟殿下,我家三爺爺身子尚好,但最近喜上了廚灶之事,只是那做的菜,不大能入口罷了。”

“怎的……又和灶有關了。”徐橋咕咚了句,沒打算再問。

“吳先生,不若先飲盞熱茶。”

“多謝殿下,不知殿下接下來——”

徐橋沉吟了番。那場金戈鐵馬的歲月,以袁侯爺為先,最讓人敬佩的,莫過於那些忠義之人。

“敢問先生,人物紀中除了袁侯爺,可還有其他的大忠之人。”

吳鬆放下茶盞,翻了翻卷宗,又想了想開口。

“亂世中,天下英雄如過江之卿,若是說忠義之人,自然是數不勝數。但我這些年在江南尋訪求史之時,覺著最為惋惜一個忠義人……應當是東陵左仁麾下,一位藉藉無名的小幕僚。”

“何人?”

“先前的楚州軍參,容鹿。”吳松嘆著氣,“我也不知為何,雖是個名不經傳的小幕僚,但走訪他的過往時,我卻痛心無比。殿下當知曉,容鹿未入仕之前,亦是楚州聞名的孝子。”

“容鹿?”徐橋想了想,卻發現從未聽過此人的事情。

“小逢春,你可有聽說?”

常逢春想了想,拼命搖頭。

坐在一邊的司安,卻在這會站了起來,向殿中人拱手。

“殿下,諸位,我似是聽過,這位容鹿,以死諫左仁王,讓其拒糧王入陵,最後投江而亡。江南一帶的不少百姓,感其忠義,還設了祠廟,甚至還有文人留詩。”

“確是如此啊。”吳鬆緩出一口氣,“亂世之中,容鹿也算個忠烈了。”

徐橋點頭。

“無分敵我,既是忠義之人,我等當恭敬聆聽。”

“請殿下稍待。”

吳松喘了口老氣,翻好了卷宗,聲音才娓娓傳開。

“東陵容鹿,表字玉瑋,楚州塗城人氏……”

……

“玉瑋,玉瑋!”

楚州塗城的江岸邊,幾個耕讀書生歡天喜地的跑來。他們嘴裡的“玉瑋”,是另一名窮苦書生,此時正在江岸的蘆葦蕩中,挽起褲腿撈著小魚。

“玉瑋兄,當賀當賀,你被郡府舉孝廉了!”

撈著魚的書生頓了頓,也變得狂喜起來。大紀崩亂之後,已經斷了科舉,慶幸東陵三州的左公,為了挑選幕僚之才,重新起用了舉孝廉的薦道。

“當真?”

“自然是真!官坊那邊都貼了通告。我聽說,原先那郡守想舉薦自家人,奈何玉瑋兄孝名遠播,又有才學傍身,那郡守擔心左公怪罪,才將名額給了你啊。”

“走,我要回家給孃親報喜!”撈魚書生顫著聲音,往回跑的時候,又急急回了頭,不忘提起落下的小魚簍。

“諸位同窗勿怪,我孃親最近想吃魚,我偏又沒有銀子,只得來江裡撈了。”

“玉瑋兄要小心吶,附近一帶還有江賊的。”

被稱為玉瑋兄的人,正是容鹿。雖生於貧苦,但自幼有向天青雲之志。

“玉瑋要做吏官了,可不要忘了我們才好。”

“諸位同窗放心,我容玉瑋入仕後,絕不會忘了本心,亦不會辜負左公所託。”

亂世群英薈萃,沒人記得一個窮苦小書生的故事。

但正如容鹿立下的誓,哪怕在最東陵最邊陲的小鎮,他亦是實行仁略,與百姓為善。甚至還帶著幾十餘的官差,用誘計困殺了三百多的江賊。

“容玉瑋,左公知曉你的事情,召你入陵都為官。”

“容玉瑋,你有仁有略,可做謀士之選。以後便留我左師仁麾下,為我出謀劃策,如何啊?”

“多謝主公,吾容鹿,此生定為東陵,為主公赴湯蹈火。”

那一年多事之秋,東陵與西蜀交惡,江岸對面的東萊,亦是虎視眈眈。

在樓船裡,在軍帳中,在食案邊,容鹿收集了西蜀的情報,又暗中派人調查恪州一帶的路道。

“主公,若西蜀王要入東萊,定要經過恪州。某有一計,使西蜀東萊交惡,在恪州西面路道埋伏,讓刺客死士扮作萊州人,如此一來,便能暫時分化二者,解我東陵之困。主公請看,這是我這幾日所思,西蜀王所經路道——”

啪。

樓船上,左師仁有些煩躁地抬手,將容鹿手裡的卷宗拍飛。

“拙計,都是拙計!你們這些東陵幕僚,怎的就無一人,像西蜀毒鶚,像北渝九指那般!”

“主公……”

人群中,容鹿跟著七八個東陵幕僚,一起跪了下來。與其他人不同,他見著自家主公的動怒,心底更是焦急。

……

“容先生?可是容先生?”

入夜的軍帳中,一個有些鬼祟計程車卒,在左右環顧之後,小心走入了軍帳。

容鹿放下筆,皺眉抬頭。

“先生勿怪,我實則受人所託。”

“怎說?”

“容先生也知,如今的東陵左王,在接納糧王之後,已經快到眾叛親離的地步。我家主公袁松,素聞先生忠義,託某來遊說,若容先生願意入東萊,可許以丞令之職。先生請看,這是東萊王的親筆書信。”

容鹿未看,在士卒的錯愕中,將書信扔入了手爐裡。

“先生何必如此……”

容鹿不答,迅速回身抽劍,在燭火的搖曳中,將遊說之人一劍刺死。

他又重新正了發冠,才帶劍走出軍帳。

那一夜,左師仁大怒不止,連著斬了兩個幕僚,以及三員正將。

容鹿站在樓船上,分神之時,他看了看湍急而過的江水。忽然覺得自個的命運,便如同這般的東流之水,明明想推舟而行,卻不知覺間逆了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