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北死得像個笑話。

凌晨三點零七分，他的額頭重重砸在機械鍵盤上，\"Ctrl+S\"鍵的金屬稜角刺入眉骨，螢幕上《員工自願加班承諾書》的電子簽名欄濺開一灘血漬。G鍵卡著半顆門牙，在應急燈下泛著冷光。

\"第十三次全組通報批評！本月加班時長才287小時就猝死，你對得起公司的培養嗎？\"

這是林小北視網膜上最後的畫面——釘釘工作臺自動推送的訃告彈窗。他殘存的意識突然意識到，辦公區此起彼伏的鍵盤聲不知何時消失了。不，是整個世界的聲響都在坍縮，像被吸入黑洞的星塵。

\"叮！\"

機械女聲在顱骨深處炸響，他猛地睜開眼。

工位顯示器右下角顯示：02月28日 03:07。

和死亡時完全一致的時間。

\"操，夢魘了？\"林小北揉著完好無損的眉心，指尖卻摸到某種粘稠液體。低頭一看，保溫杯裡的枸杞水正在沸騰，暗紅氣泡中浮出半張人臉——是他自已七竅流血的模樣。

\"恭喜您啟用【資本獵殺者】系統。\"

顯示屏突然跳出純黑彈窗，血月LOGO下是兩行倒計時：【當前迴圈次數1\/100】【死亡冷卻23:59:59】。

\"林小北！凌晨三點還敢摸魚？\"

鑲著愛馬仕皮帶的啤酒肚撞上工位隔板，高盛舉著手機拍攝影片：\"看看這個奮鬥逼，凌晨三點就累得睜不開眼！年輕人要懂得感恩，是公司給你福報的機...你他媽笑什麼？\"

林小北盯著老闆油光鋥亮的禿頂，那裡正懸浮著一串血色數字：【當前愉悅值83%】。他想起第七次復活時把這顆腦袋塞進碎紙機的觸感，突然笑得更燦爛了。

\"高總，您牙縫裡有星河體制的韭菜葉。\"

整個開放辦公區響起倒吸冷氣聲。二十三個掛著黑眼圈的腦袋齊刷刷轉過來，像一排被驚動的墓碑。常年縮在茶水間的保潔王姨探出頭，拖把上的水跡在地面蜿蜒成某種符咒。

第三次復活時，林小北抄起滾燙的咖啡潑在老闆臉上。

\"你瘋了？！這是Armani高定！\"高盛抹著臉上的褐色液體突然僵住——保溫杯裡沸騰的竟是速溶咖啡，此刻正順著他打過玻尿酸的蘋果肌，在定製襯衫上澆出\"996ICU\"的褐色圖騰。

\"系統提示：高盛愉悅值下降至17%，解鎖【資本暴走】初級形態。\"

林小北還沒來得及反應，天花板突然砸下暴雨般的A4紙。每一張都是他簽過的自願放棄社保宣告、加班免責協議、競業禁止合同，鋒利的紙緣在手臂割出細密血線。

\"快看窗外！\"有人尖叫。

血月不知何時吞沒了半邊天幕，對面寫字樓的玻璃幕牆浮現無數人影——全都是不同死狀的林小北。觸電焦黑的、墜樓支離的、過勞心梗的...最年輕的那個穿著校服，胸前名牌寫著【實習生TS-0315】。

\"警告！監測到宿主記憶汙染，即將強制...\"

機械音戛然而止。林小北的視網膜上，

林小北的視網膜上，突然炸開一片噪點。

那些血淋淋的「自已」從玻璃幕牆中伸出手來，指尖穿透現實與虛幻的界限。校服版的他咧開嘴，露出沾滿鐵鏽的牙齒：\"歡迎來到時間屠宰場，第1314號流水線產品。\"

機械音再次響起時，混雜著尖銳的電流聲：【記憶汙染已突破閾值...滋滋...啟用二級應對方案...】

辦公區的日光燈管集體爆裂，玻璃渣懸浮在空中，折射出血月詭譎的光暈。林小北突然發現自已的影子在牆上扭曲成一條銜尾蛇——蛇頭正撕咬著釘釘APP的圖示。

\"小北！接住！\"

一罐冰鎮紅牛劃破凝固的空氣砸來，是隔壁工位的沈冰。這個總是捧著奶茶摸魚的前臺姑娘，此刻眼裡跳動著某種非人的幽藍。林小北下意識抓住易拉罐，罐身突然浮現密密麻麻的二進位制程式碼：

01001000 01100101 00100000 01101001 01110011 00100000 01101100 01111001 01101001 01101110 01100111

（譯：他在說謊）

高盛的咆哮聲帶著金屬摩擦的雜音：\"你們這些程式碼豬玀！我要把你們的腦漿榨成...\"

話音未落，林小北手中的紅牛突然膨脹成鈦合金盾牌，擋下飛射而來的A4紙刀陣。紙頁釘在盾牌表面，竟自動重組為《自願降薪同意書》，落款處指紋是他三年前面試時按下的。

\"系統BUG！這是系統BUG！\"老闆的禿頂滲出黑色黏液，西服紐扣崩開露出胸腔——那裡沒有心臟，只有一臺微型納斯達克行情顯示器在瘋狂重新整理。

沈冰突然閃現到林小北身側，指尖劃過他滲血的手臂：\"用你的血在盾牌上畫時間錨點！快！\"

她的美甲裂開，露出下面精密電路的冷光。林小北來不及思考，蘸血畫下歪扭的符號。最後一筆落成時，整個世界如老式電視雪花般閃爍。

\"抓住他們！\"高盛胸腔的行情顯示器飆升至9999點，整層樓的辦公椅突然變形為金屬獵犬，\"獵頭犬\"們下頜滴著獵聘網的登入介面。

沈冰拽著林小北撞進消防通道，牆上的「安全出口」標誌扭曲成「死亡入口」。身後追擊聲越來越近，她突然把奶茶杯拍在牆上，奶蓋迸濺處竟撕開一道發光的裂縫。

\"跳！\"

他們墜入虛空前的瞬間，林小北瞥見保潔王姨站在樓道陰影裡。她的拖把變成白骨權杖，正在地上繪製與盾牌上一模一樣的符號，嘴角咧到耳根：\"遊戲才剛開始呢，小羊羔...\"

黑暗中有冰冷的機械音宣告：

【資本獵殺者林小北，您已解鎖成就：

· 在老闆臉上潑咖啡（成就點+50）

· 發現公司真實業態：人肉電池農場（成就點+500）

當前全球打工人同步率：0.0007%】

林小北睜開眼。

眼前是沈冰放大的臉龐，她正用吸管戳他的酒窩：\"醒醒，菜鳥。歡迎來到時間管理局——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