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自己作為醫生的光鮮亮麗。自己作為醫生,解決了無數的疑難雜症,幫助了無數的人擺脫了病痛。但是同樣的,他也夢見了自己身為醫生的困苦……人怕出名豬怕壯,醫生有了名氣就會被當成神醫,神醫可以無所不能,但是,很多求醫者忽略了一點:神醫也是人,需要吃飯休息。
當時的他,勞累過度倒下之後,卻還有源源不斷的求醫者上門來。他們的態度卻完全不同了!
謾罵,嘲諷,嫌棄,絕望……彷彿救他們就是自己的本職,就是自己的義務一樣……
你是醫生,憑什麼不救人呢?難道你覺得自己的命比我們這些病人的命更加嬌貴嗎?所以啊,你應該趕緊起來,繼續給我們看病,繼續幫我們擺脫疾病,至於你的病,也可以自己想辦法的吧?我們也無能為力啊……
那些嘴臉,在自己的夢中不斷放大,最終徹底侵佔了歐陽的夢境……
再睜開眼睛,歐陽發現自己的床前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仍然在哭泣的正泰,還有一個就是滿臉焦急的木晨。
看到這個畫面,歐陽原本因為剛醒來混沌一片的黑眸頓時明亮起來:“怎麼了?又有人死了?”
“是的。而且這一回更加嚴重!死者不再是一人,而是兩人!”木晨似乎是拼盡了全力說出這句話。
歐陽震驚到直接坐了起來:“你說什麼?兩人?一晚上,死了兩個人?”
木晨點點頭:“船長吉田正雄以及水手楚原潔,二人都被吊在了駕駛室外圍牆壁的鉤子上,完全氣絕,沒得救了。”
“不可能……不可能啊!繩子不是……”歐陽不敢相信,他拽下馬尾上的繩子,數了一數,七根,沒有少!
木晨從手腕上也拆下七根繩子:“我的也沒有少!可是你好好想想,勒死了三名死者,加上今天的兩個,就是五條繩子!我們手上有十四條,加在一起只有十九條!還有一條呢?要知道,我看過桅杆上的刻度記錄,原本應該足足拴著二十條繩子!現在為什麼還是少一條?”
歐陽反應過來:“除非……”
木晨點點頭:“兇手一開始就拿走了自己所需要的繩子,並且確定了繩子的數量!如此一來,我們就算把剩下的繩子藏起來也根本沒用!因為他早就把繩子拿走了!但是如此一來,更嚴重的問題就出現了……”
“還有一根繩子沒被發現,也就代表了還在兇手手上!兇手最少還要殺掉一個人才肯善罷甘休呀!”歐陽用力撓了撓頭,將原本紮好的頭髮弄亂了。
駕駛室。
兩具屍體被並排掛在駕駛室的牆壁上,就像兩頭死去的肉豬一樣,那樣的脆弱,那樣的一文不值……兩具屍體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損,正雄沒了左腿,楚原沒了右腿,都是齊根斷掉的!切口還是異常整齊,根本不像是硬生生切下來的!
往海面上眺望了一下,歐陽瞬間驚呆了,撲到欄杆上:“船……停了?”
“沒停。這個我們得感謝已經死去的船長正雄先生,他似乎已經感應到自己要死的事情,所以提前開了自動駕駛,並且將自動駕駛的按鈕上了鎖,鑰匙直接丟掉了,所以現在,我們恢復到了原來的速度,但是始終還是向著日本前進。”木晨從身後拍了拍歐陽的肩膀,悶聲道。
如今,人數已經銳減到了四人:偵探木晨、醫生歐陽、房地產商西園寺、隨行廚師正泰!兇手,還潛伏在裡面!
“不可能!這根本是不實際的事情啊!兇手為什麼會在這一天突然暴動連殺兩人呢?”西園寺也似乎是見慣了死亡,沒有以往那麼膽怯了,而是壯著膽子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想,就和我想的一樣吧?兇手是在阻止這艘船靠岸!”歐陽第一次埋下了頭,有些束手無措:“兇手必定是為了船無法靠岸,才憤而殺害了所有懂得開船的人!楚原先生暴露了自己會開船的事實,所以兇手必須要連他也一起殺掉,否則船還是會保持全速前進的!”
“如果是楚原先生不小心發現了兇手正在殺害正雄先生,從而被兇手滅口的話,這種理由不是也能說通嗎?”西園寺連忙提出異議。
“住口!不要裝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看你就是兇手吧?你殺害了這一船的人,連我父親都殺了!你就是兇手!”情緒還十分不穩定的正泰直接一把揪住西園寺的衣領,咆哮道。
“去你的!不準含血噴人!我殺他們幹什麼?我在日本是鼎鼎有名的房地產商!我為什麼要殺他們?我有錢有地位,有家庭也有良好的背景,我怕過什麼?我需要掩蓋什麼?我為什麼要冒著失去我已有的一切的風險去殺一堆素昧平生的人?就算是沒腦子我也應該有個限度吧?”西園寺的確是硬氣起來了,直接撥開正泰的手,反手揪住他的衣領:“我說你!不會你就是兇手吧?情急之下亂咬人,你不是兇手又會是什麼?”
“放屁!就算殺其他人我可以,我又為什麼要殺掉自己的父親啊?我有病嗎?你說啊!你這個兇手栽贓的手段真是驚人啊!”正泰掙脫束縛,指著西園寺的鼻子大罵。
“都安靜!”木晨一聲咆哮,喝止了二人的爭鬥,隨即恢復冷靜:“兇手不想靠岸,肯定是有具體的原因的,如果按照常理判斷,兇手是在迴避陸地,那麼陸地上一定會有什麼是兇手所迴避的,因為他不可能迴避陸地本身。兇手既然如此窮兇極惡,我想他很可能是在掩蓋他曾經在陸地上犯下的另一樁罪行。可是他迴避的是日本陸地,所以在場的日本人更加可疑……”說罷,木晨拉著歐陽,稍稍退後兩步,遠離了一點西園寺和正泰。而西園寺和正泰,也相互遠離了一些。
懷疑的因子,在四人之間傳播……無論是誰,都不願意相信任何一個人了……
“!”歐陽突然發現了什麼細節!他仔細看了看周圍的三個人,似乎發覺到了什麼異樣……
不對!不可能!這種事情……難道說……
“木先生!我似乎有了什麼發現!”歐陽對身邊的木晨喊道。
“很好歐陽,你發現了什麼?”木晨也很是激動,連忙問道。
“現在……現在還不敢確定!我……我需要檢視一下所有的屍體!就是所有的屍體!我們忽略了他們身上共同存在的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就是兇手最為致命的漏洞!”歐陽也很是激動,說話斷斷續續。
四人一合計,分成兩組木晨和正泰一組,歐陽和西園寺一組,去不同的地方將屍體搬運到甲板上來——他們沒有移動過任何一具屍體的位置。
歐陽他們去的是船尾,他們將放置了一天已經僵硬到有些發軟了的甄海棠搬起來,慢慢往甲板上挪動。
“歐陽先生……”西園寺一臉苦色:“你會證明我不是兇手的吧?你告訴我你會證明我不是兇手!”
歐陽擦了一把汗:“清者自清,這是中國的老話。你要是清白的,事實也會還你一個清白;你如果是罪惡的,自然逃不過審判……”
雖然歐陽的話極具威脅性,但是不知為何,西園寺似乎吃了定心丸一樣,鎮定了下來。
木晨和正泰前往住宿區的船艙,將祁蕭的屍體搬運上來,祁蕭的屍體一直處於陰涼的船艙內,此時已經有腐爛跡象了!
之後四人合力把駕駛室的兩具屍體從鉤子上取下來,也一起運到了甲板上,甲板上安然放著五具屍體,看上去十分恐怖。由於成俊的那具無頭屍體安放太久,太陽曝曬過度,早已經開始腐爛,惡臭不堪。
“好了,屍體集齊了,你到底發現了什麼?”木晨擦了一把汗,連忙問道。
歐陽搶過木晨的筆記本還有筆,開始寫寫畫畫,一邊畫一邊道:“從一開始,打從一開始我就發現了有問題,為什麼兇手一定要切下不同死者的不同部位,為什麼兇手一定要做這些殘忍的事情?為什麼將人殺死了還不夠,還要在人死後擷取身體部位?為什麼兇手一定要用勒死的方式殺害每一個人呢?這些僅僅是標誌殺人嗎?其實不是的!雖然我們看到的每一起案件共同點相似處真的非常多,但是對於標誌殺人來說,這顯然還不夠格!時間、死亡地點、死者的關聯性、以及屍體最後出現的位置,這些東西完全沒有關聯性可言!也就是說,死因的確相同,但是隱藏的卻是更多不同,失去身體部位是相同,但是卻也有更多的不同!這根本不是標誌殺人!因為他根本沒有那麼嚴謹!”
“你是想說,這根本就是偽裝成標誌殺人的激情殺人嗎?”木晨反應過來。
“沒有錯!激情殺人!兇手是急中生智才下定決心殺害這裡所有人的!他還故意想要營造出共同點,讓人理解為標誌殺人!”歐陽點點頭,手上不停。
“也就是說,無論是兇器的選擇,還是擷取屍體的身體部位,都只是兇手瞞天過海的計謀?”木晨更是驚訝。
歐陽卻搖搖頭:“不是的。擷取身體部位這個內容,明顯是兇手自己可以完成的,那麼兇手為什麼要擷取不同的身體部位呢?明明他可以藉此進一步加深我們對激情殺人的判斷不是嗎?”
“你是想說,兇手擷取不同的身體部位,是有其他用處的,並不是用來營造標誌殺人的?”木晨更是驚訝:“那他拿著那些殘肢斷臂能幹什麼呢?似乎沒有什麼用處了!”
“當然有用處!比如這樣!”歐陽將筆記本衝著三人,上面畫著一個沒有軀幹的人體,只有沒有五官的頭顱、扭曲變形的四肢,就是沒有軀體!
“歐……歐陽先生……你畫的這個人……沒有身體!”西園寺又開始害怕了!
“當然沒有軀體,因為擁有這具軀體的人還沒死呢……那就是我!”歐陽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歐陽的話如同晴天霹靂,讓其他三人完全傻了眼。
“別忘記了,兇手手上還有一根我和木先生至今都沒有找到的桅杆繩索,我想拿就是殺死我用的兇器,而我需要貢獻出來的,就是軀體了!”歐陽放下筆記本,還給木晨,繼續道:“我們設想一下,兇手的本來目的根本就不是殺害這已經死去的五個人以及我,而是想要拯救一個人,這樣的理由又會如何呢?”
“兇手還要拯救別人?”正泰驚撥出聲,但是機靈的他也很快反應過來:“兇手……是想拯救他自己!”
“沒錯!”歐陽的呼吸急促起來:“這個案件很快就明瞭了,兇手把死者的每一塊肢體砍下來,就是為了救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自己!兇手一定在陸地上,也就是我們要去的日本,犯過什麼罪正在被通緝之類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再製造一具屍體,偽裝成自己,之後殺人滅口,他就可以作為一個死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那麼,除此之外,你知道兇手的身份了嗎?”木晨連忙追問。
“兇手、兇手……”歐陽左顧右盼,終於點點頭,但是又搖搖頭:“不行,我沒有證據!我還沒找到證據!大家能不能把所有死者的隨身揹包都拿過來?我覺得,那個東西,一定就在包裡面!”
三人點點頭,都紛紛跑了出去。不久之後,三人回來了。正泰拎著成俊和祁蕭的揹包過來了,木晨拎著船長以及楚原的包過來了,至於西園寺,則是拎著甄海棠的包過來了。
歐陽開啟所有的包,開始翻找起來,他一個接一個的翻,一個接一個的找,最終,在一個揹包裡掏出一個筆記本!
筆記本上的東西每天都在寫,但是那上面的記載似乎到了上船的那天就終止了,並沒有繼續寫,最後的日記上面是這麼寫的:“哇~終於來了這艘船上,總算是可以回家了。不過,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人也上來了。我覺得不只是可能的問題吧……真是可怕……希望這一路上不要有什麼岔子吧……”
歐陽的腦子快速轉動了起來,終於!他終於知道了,到底誰才是這一系列事件真正的兇手!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歐陽抱著頭站了起來,似乎搖搖欲墜。
“兇手到底是誰?快說說看吧!”木晨都快急死了,而西園寺和正泰也用希冀的目光看著他!
“這……”歐陽似乎陷入了恐怖的幻覺!他在這三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病人的影子!那些只知道索取卻沒有絲毫理解和體諒的……自私自利的人!
天地旋轉、黑白顛倒!歐陽直覺得自己眼中的世界已經完全扭曲了!
他不顧一切的跑了出去。木晨、西園寺、正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趕緊追上去。
歐陽跑到了甲板上,根本沒有來得及喘上一口氣,就將視線投向那些屍體!
原本好端端安放著的五具屍體,現在卻少了一具!
歐陽露出了滿足的笑容,他知道,這一回,兇手的計劃已經被全盤擊潰了!
“歐陽!”木晨叫喊著,拉著西園寺和正泰也來到了甲板上,卻看見歐陽爬上了船頭的欄杆,抓著船帆,馬尾已經被解開,一頭烏黑長髮隨風飄散,在海風之中獵獵作響。
“歐陽你要幹什麼?趕緊下來!你告訴我們啊!兇手到底是誰啊?”木晨急了,站在那個位置,莫非歐陽是想要……
“哈哈~”歐陽哈哈大笑,長髮拂動他的臉龐:“兇手,就在你們眼前!只是你們還沒有發現罷了!兇手!你的計劃,就用我的死亡,來破解吧!你永遠也別想完成完整的計劃!”
說罷,歐陽轉過身去,沒有半點猶豫,縱身一躍,跳進了冰冷幽暗的大海之中……
“不!!”木晨、西園寺和正泰一起撲到欄杆邊,看著依舊起著漣漪的,深沉海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