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振分還是那副呆呆的樣子，哪怕雙手帶了四副手銬，也還是無動於衷。三人面前杯中的水輕微晃動，似乎終於有了打破這份寧靜的聲響。神座和雨宮也不慌不忙，慢慢地等待。

“唉~”良久，振分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看樣子，你是終於放棄了用沉默的方法避免被針對了。”雨宮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如果再不說實話的話，恐怕我就是最危險的那個了吧？”振分此時卻出乎意料的淡定，他抖了抖手上的四副手銬，有些不屑：“佐世保這個鬼地方，警察不多，手銬倒是不少。只是懷疑我，就給我上了兩副手銬，你們更加懷疑我，就又給加了兩副，我賭不起。”

“所以，你去過案發現場，沒錯吧？”神座露出一絲殘酷的冷笑：“而且，你也有可能就是殺害了兩名死者的兇手！”

“我沒殺人！我真的沒殺他們！他們的確欠我的錢，但是我也沒有理由殺了他吧？我當時趕到那邊，的確是想向他們再討一次錢，可是……可是等我到那裡的時候，我敲門沒有人應答，我以為他們又和以往一樣躲起來了。我就從後院透過落地窗往裡看，結果……結果……”情緒越發激動的振分想要抱住自己的頭，可是由於手被銬住，所以只能搖擺身子：“我看到的只有兩具屍體啊！我也不敢說我去過，要是說了，警方肯定會懷疑我的！沒有想到，我極力的隱瞞，居然還是被你們兩個給騙出來了……”振分終於沒了力氣，癱坐在椅子上。

“你去過現場，但是當時你發現兩名死者都已經死亡？你是什麼時候去的？”神座追問道。

“這……這這這……我哪裡還記得啊？大概……大概就是早上八點多吧。我吃早點的時候是七點五十多分，應該是八點多才對。”振分支支吾吾的，額頭上大汗淋漓，最後給出一個時間。

“這個時間點還正常。澤木先生和交警先生一起發現屍體的時間，大概是上午的九點十八分，八點多來的話，的確處於這個時間之內。”雨宮給出了時間點的上限。

“你覺得，死者理士先生為人如何？蓮華小姐的為人又如何？”神座問道。

“理士？那傢伙就是個不要臉皮的傻瓜蛋，淨喜歡沒事找事；至於蓮華，我瞭解的不多，不過可能有點小心眼吧。”振分慢慢回答。

“哦？具體是什麼情況？”

“理士明明有經濟實力，但是就是喜歡找人借錢，然後拖著不還，直到最後一刻翻臉才還，據他的話來說，就是想享受一下借錢的感覺，你說這不叫沒事找事還能叫什麼？而且那小子就是一根筋，就比如他把他所有可以有密碼的東西的密碼全部設定成0000什麼的，跟腦殘似的。至於蓮華，我每次去討債她們都在吵架，仔細一聽內容，是蓮華小肚雞腸了一些惹出來的爭吵，所以我才有這樣的判斷的。”

“當時的現場，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你有沒有在屋裡發現別的什麼人？”神座繼續追問，這下，他直接脫離座位，徑直走到振分面前，貼臉道。

“呃……我……我哪裡還記得當時現場的情況啊，不記得了。至於屋內，當時是根本沒有其他人的，至少我視線範圍內，是沒有人的。”質問者突然一下子離自己僅僅一步之遙，壓迫力使得振分更加緊張。

神座一言不發，冷冷地盯著振分，右手伸進西裝內兜，掏出一張照片，按在桌子上推到振分面前，問道：“來看看吧，這就是現場的照片，憑藉你的記憶，你覺得有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振分仔仔細細的看了幾分鐘，搖了搖頭：“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啊，並沒有很奇怪的地方。至少在我的記憶裡，沒有什麼古怪。”

神座重新將照片收回，退回座位上，繼續追問：“在放高利貸之前，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振分思索片刻，這才回答道：“機工，坦白來說，是汽車發動機的加工技工。”

“是些大動作的機械加工職業是嗎？”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並沒有差別。”

“好吧。所以，也就是說，如果你要是找上門去的話，佐佐木夫妻倆絕對不會給你開門，相反，他們會盡力去排斥你，不讓你發覺他們的存在，就只是因為他們借了你的錢不還？”神座的問題似乎無窮無盡，雨宮又開始打哈欠了。

“如果是我去的話，他們會給我開門我才覺得奇怪呢。所以，別說殺他們了，我連別墅的門都進不去。”振分一臉無辜的樣子，雙手不耐煩地抖了抖，四副手銬碰撞得喀拉作響。

重新把振分投進拘留所，神座要求局長帶來下一名嫌疑人。接下來進來的嫌疑人，就是酒井。究竟給人的印象是相當的幹練清爽，正直的外表之下有一份透體而出的自信；雖說是很認真端莊的樣子，但是卻有著別樣的魅力，很平易近人的感覺。看樣子，酒井本人在醫院裡工作的時候人緣應該不錯。

神座看了看酒井，從懷裡掏出一包煙，遞到酒井面前。酒井面不改色，推手拒絕：“抱歉神座先生，我不會抽菸。”

神座居高臨下地盯著酒井，緩緩露出一個微笑：“正好啊，我也不會。”說罷，收回香菸，重新坐了回去。

“首先，我問的問題會非常簡單，你只要一五一十的回答就好了，可以配合吧？”神座用他那自以為溫和的聲音道。

“可以，請問吧。”酒井還是那副幹練的樣子，不卑不亢。

“首先，請告訴我你認識兩名死者中的哪位？”

“應該說都認識吧。曾經蓮華小姐情緒穩定的時候，還邀請我去別墅裡吃過幾次飯，所以我和理士先生也認識了。本來我會在特殊的日子去送些禮物拜訪一下，直到她性情大變，我就再也沒去過別墅了。”

神座點點頭：“我們都知道最近一段時間死者蓮華小姐的情緒非常不穩定，所以一直在找你的茬，對你進行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也就是說，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擁有殺害蓮華小姐的動機對吧？”

酒井微微一愣，方才微笑著道：“神座先生。的確，最近蓮華小姐的情緒非常不穩定，經常罵我。不過我從來沒有怪過她，她能夠發現我的缺陷，就說明我做的還不夠好，被批評是應該的。而且最關鍵的，就算我要殺人，就只需要針對跟我有仇的蓮華小姐足矣；為什麼我要連帶著理士先生一起殺死呢？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這時，雨宮湊到神座耳邊，小聲道：“這倒是沒錯，如果只殺一個人的話，其實更好處理事態，而且人的復仇心及其具有針對性，不太可能會有遷怒現象；我們可以排除殺人時被發現之後殺人滅口的可能，這也就代表了她的確沒有理由接連殺害兩人。”

“一個護士，就算再怎麼不濟，也絕對是學護理學或者醫學出身，對於心理學也會有所涉獵，萬一她正好知道這個心理效應，從而逆推利用心理學呢？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排除！”神座回應了一句，之後繼續朝酒井提問：“酒井小姐，我想請問一下，蓮華小姐是不是很喜歡紅色？”

“紅色？對啊。她幾乎每一天都會穿著紅色衣服來工作，只是平時有白色護士服包著看不出來。而且她在護士站的辦公室永遠都有新鮮水嫩的紅色玫瑰，椅子也是紅色的。總之，在不違反醫院條例的情況下，蓮華小姐都會把它換成紅色的。實不相瞞，我以我近十年的護士經驗發誓，她可能有些‘認知偏執’障礙。”酒井認真地回答。

“雨宮小姐，什麼是認知偏執？”神座小聲地問：“我對心理的研究還是不太多的。”

“簡單來說，就是因為細小的事情引發當事人近乎偏執的胡思亂想或者固執己見的惡意堅持。就比如說，一個被殺手襲擊過一次的人，接下來在面對任何人的時候都會本能的認為面前的人是殺手，這就形成了認知偏執。蓮華小姐過分追求紅色，其實也屬於認知偏執的一種。”雨宮小聲回應。

良久，神座終於再度開口提問：“接下來的問題，酒井小姐，你可以選擇不回答，但是最好還是回答吧。首先我想問一下，案發當時你在什麼地方在幹些什麼？”

“哎喲~”一聽到這個，酒井好看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別提了。那天早上我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居然遲到了整整半個小時，六點半才趕到醫院當班，還被院長抓了個正著，我就從六點半一直在院長辦公室被院長訓斥到上午八點四十分，辛苦死我了。”

神座微微一驚。如果真的是六點半到八點四十分都在院長的眼皮底下，那麼就會錯過死者的死亡時間，也就證明了……酒井不會是兇手？當真如此嗎？

稍等！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只可能會在那個時間段……只有那個時間，死者才會那麼沒有防備的受死！也就代表了……

可能是看透了神座的心思，雨宮趕緊湊上前來，耳語道：“順帶一說，為了方便死者蓮華回家，死者理士故意把別墅買在了離醫院比較近的地段，距離蓮華的工作地醫院，僅僅只要十五分鐘車程。”

“我想知道，死者家的作息時間。”神座脫口而出，眼睛沒有偏離。

“我去幫你列印出來。”雨宮說罷站起身來，向酒井道了一聲失禮，便走出了問詢室。

神座繼續審問：“跳過剛才的問題，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需要問你：你會開車嗎？”

“不會，在世界範圍內，女性司機的失事機率大於男性司機，所以我沒有考駕照。不過我的房子離醫院很近，大概只需要步行幾分鐘就可以到，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是走著去上班的。”酒井淡然地搖搖頭。

“如果你去主動找佐佐木家幫忙或者什麼的，他們會接待你嗎？”神座問道。

“以前會吧，不過自打蓮華小姐得了認知偏執，就不會了。”酒井慘然一笑。

“‘吧’？為什麼你要在會字後面加一個吧？”神座追問道。

“因為我從來沒有什麼需要佐佐木兩口子幫忙的，我從來沒有主動去過他們家，以前去他們家，都是被蓮華小姐拉過去做客或者理士先生打電話叫我我才去的。”酒井似乎有些害怕，將椅子稍稍挪遠了一點，才小聲的回答。

“是這樣的嗎？那麼，理士先生知不知道你被蓮華小姐一直欺負？”神座問道。

“我想他不知道，之前他來過我們醫院做檢查，我拜託他跟蓮華小姐求情，可他顯然什麼也不知道。”酒井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想，如果她還是這樣的刁難我，我可能會在不久後離職吧。”

做完了筆錄，神座點點頭：“差不多可以了，我想請問一下你的身高。”

酒井明顯一愣，但是還是猶豫著開口道：“一米五九，請問怎麼了嗎？”

神座的赤色眸子頓時寒光閃爍：“沒事……只是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不久，雨宮回來了，她的手裡捧著一張紙，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東西。神座連忙接過來，細細的看了起來。那上面正好記載了佐佐木夫妻案發之前的作息情況以及案發當天的作息情況。

上面寫著這樣的資訊：

證券交易所到佐佐木家，十五分鐘車程，一般情況下七點半開始上班，不允許遲到。佐佐木理士有車，大約會在七點到七點十五分左右時間出門。

案發當日，證券交易所確認無異常，工作時間一致。外加領導視察，證券交易所所有工作人員不允許遲到，前一晚已經通知到了所有員工，佐佐木理士也收到了。

醫院到佐佐木家，十五分鐘車程，一般情況下六點開始上班，平日裡允許遲到，可是一旦院長視察，不允許遲到。佐佐木蓮華沒有車，也不會開車，一旦步行需要半小時，大概會在五點十五到五點半左右出發上班。

案發當日，院長視察，酒井小姐遲到被訓話。案發前一日佐佐木蓮華請假，案發當日可以不用上班，因此可以一直待在家裡。

“看看這紙上的資訊，竟然寫的這麼口語化，我估計是你寫的。”神座突然笑出了聲。

“嗚……你好囉嗦啊！至少資訊是對的啊！”雨宮難得的臉紅了，不由得發著牢騷。

神座微微皺起赤色眸子：“不過呢，正是這份資訊，讓我徹底鎖定了，犯下這起案件的兇手是什麼人了。只是……還不夠……還沒有證據……”

“神座先生，調查結果出來了！那件沾滿鮮血的衣服上的血液我們經過化驗，發現是死者佐佐木理士的，全部都是。”一名警察跑進來，向神座報告。

神座眼睛微微一亮，冷笑兩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