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百川歸海。

百川裡有一條大江，自極北崑崙山起，途經十三省，終入東海，名為“太常”。

“太常龍王”是整條太常江的管理者，玄龍便是“太常三太子”。龍生九子，玄龍的父王雖然沒有那麼多兒子，娶的王妃卻非常有物種多樣性。

上頭兩位兄長，年齡長出自已一截，心心念唸的是要繼承大統幹一番事業；底下兩名幼弟，同樣年齡差去好大一截，彷彿人間奶娃娃和他一個風華正茂好青年。只有中間那個四王子年紀勉強與他相仿，可以同他一起玩耍 —— 為什麼老四隻能稱王子呢？那是因為老大老二老三都是王后所生，嫡出龍脈，老四的母親只是側妃，霸下一族北部族長的女兒。

所以四王子，是一隻龍首霸下。

家裡的王位、家族的產業，預設都是老大老二的，玄龍一直甘心於做一個紈絝。後來有了老四，就帶著老四一塊兒耍。但是耍著耍著，玄龍覺得不對勁了，老四根本就是個闖禍精，他的大部分時間精力，都花在了給老四收拾爛攤子上了！

“哎，我有什麼辦法? ”他倒還委屈上了，摟著酒罈子跟玄龍抱怨。

“霸下的族長是東西南北四大家族挨個兒輪流當的，這一輪族長是南部族的，下一輪就該輪到咱們了。然後呢，這族長候選人有好幾個，我勉強也能算一個。”

“雖然我不是頂厲害的那個，但是我母家強悍啊！畢竟‘同龍族聯姻’一聽起來就是個強大的背景不是?”四王子咕咚咕咚地灌下一整罈子酒，抹了抹嘴，小眼眯起，“所以老子只能裝蠢啊！老子四處惹禍，就是為了把‘不堪重用’的招牌砸出去啊！”

玄龍肅然起敬，真是龜不可貌相啊！本以為他是個猛張飛，卻原來藏了一顆荀攸的心。

“皇室子孫都不容易呢！”他若有所感，也拍開一罈酒的封泥，大口喝起來。

“那霸下的族長是什麼好差事嗎？”四王子一把勾住玄龍的脖子，將他扯過來，“族裡的人面和心不和，其他部族虎視眈眈，每天還一堆子破爛事……”

酒氣噴得玄龍連連咳嗽，他一邊把老四的腦袋往外推，一邊介面道:“也不是沒好處啊，族長退休之後不都能直接位列仙班嗎？”

“哈！哈哈哈哈！”老四放開了他，手指著他大笑: “霸下本就是神獸之後，列仙班算哪門子好處?”

“而且……”他忽然黯然神傷，“列仙班之後，就是上頭的一塊門板……你知道嗎？黃河底下作鎮水獸守封印的那個，無字陵裡給老皇帝駝碑的那個，天極上邊堵窟窿的那個……都是昇仙而去的歷代族長……”

玄龍倒吸一口涼氣，自已不會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秘辛吧？

四王子苦笑一聲:“這不算是什麼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只不過看不見聽不進而已……只有眼門前的富貴利益。”

玄龍對他，簡直要刮目相看了，這就叫“大智若愚”嗎！

但是當他第無數次地跟在老四後頭雞飛狗跳地給他擦屁股時，他又非常懷疑他的“若愚”根本不是為了掩人耳目，就是他的本相畢露啊！

“哥，你不知道，好神奇啊！老皇帝的那個天寶玲瓏塔，沒有仙法的，但是它的每一層都能自已轉，它裡面一百零八個人物都能自已動！我就是好奇嘛……”所以你就夜潛皇宮，把人家御藏的寶物拆得粉身碎骨?

“哥，你不知道，那個狀元郎就特麼不是個好東西！他為了攀上丞相府的千金，偷偷逼著自已的原配老婆去跳河……”所以你就替天行道，把皇家欽點的狀元郎扒得一絲不掛地吊在丞相府門口?

“哥，你不知道……”

“不要叫我哥！”玄龍青筋暴起。老四平時都是老神在在地喊他“老三”，只有每次惹了禍後辯解時，才會叫他“哥”，以至於玄龍一聽這聲“哥”，身上就先起了一層白毛汗，瞬間閃過了十七八遍龍生的走馬燈，連埋在哪裡都想好了。

他深吸一口氣，做好了心理準備，才小心翼翼地問:“這次，是又幹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