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可以不叫你師父嗎？”

“怎麼了？”溫溫柔柔地回應。

“我以前有一個師父，後來死掉了，我一叫師父就想起他。”

“哦，那就叫先生吧。”

“我可以也不叫先生嗎？”

“……來，小狐狸，說出你的故事。”

“啊？”

“……你師父，是個什麼樣的人？”

“哦，我師父不是人。”

“……我知道。”你師父是個人才不正常！

“他從北方來的，他說在他的家鄉，他被尊稱為‘黃皮大仙’，不過在這裡，都管他叫臭黃鼠狼。”

“……”你一隻九尾狐拜黃鼠狼為師?貓妖覺得自已都跟著有點掉價。

小狐狸記得自已還是隻小小小狐狸的時候就遇到了師父，師父把她圈在山洞裡，捉了小鳥野兔子分給她吃。有時他也去山下的人族領地，帶些人族的食物，燒雞啊饅頭啊炒菜啊，比生肉香！還有酒，辣辣地燒喉嚨，她偷眯了一口後差點沒嗆到昇天。不知道師父為什麼愛喝，每次喝得鬼迷日眼很享受的樣子，還會哼個不成調的小曲兒。

為什麼說她是“圈”在洞裡呢？因為師父不許她出洞去，說她這一身血肉，簡直就是一席香噴噴的大宴，出去還不得把方圓百里的精獸妖怪饞瘋了。師父叮囑她的時候，自已都忍不住咽口水。

“師父，那你不吃我嗎？”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更多是好奇，小狐狸甚至因為自已的特殊功效而莫名有些自豪。

“切！師父我可是要成仙兒的！須誠心修練，這種藉助外物拔苗助長的方式，跟歪門邪道有何區別？”師父一臉的不屑一顧。“但是外頭的那些東西可沒有師父我這麼正直，你一出去就會被扒皮啖肉吃幹抹淨連根毛都不剩了。聽見沒有？絕對不準出去啊！”

小狐狸無所謂，在遇到師父之前，她風餐露宿，很多時候都捕不到半點食物，只能靠喝個露水吃些野果充飢，她幾乎都要以為自已其實是隻食素的獸了。現在多好，每天吃得飽飽，洞裡吹不到風淋不到雨，閒了也能在洞口曬曬太陽數數星星。

師父會教她一些修練的法門，但是一個教得粗鄙她學得也十分懶怠，幾十年也無甚大進展。日升月落，百年時間便這麼彈指揮霍了過去。

一日，師父如常去人族領地打牙祭，卻一去數日不回。小狐狸越等越心悸，焦慮得在洞裡轉圈圈，她不知道人族領地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未知”這個詞本身就很恐怖。在她快撓禿了一條尾巴正鼓起勇氣準備出洞去尋找的時候，師父終於回來了。

小狐狸忍不住扒著他嚶嚶嚶，滿心滿肺的害怕委屈，師父笑著拍她哄她，讓她跟著他下山去。

“去人族領地?”小狐狸不可置信地確認。

“嗯，師父遇到了一個……好人。”

“好人”是一個人族年紀約摸30歲的書生，祖上做過小官，傳下了洛水城裡帶個小後院的兩進宅子。書生父母早亡，他在酒樓茶肆說書為生，無妻無子，無牽無掛。

“好歹是個讀書人，為什麼不做教書先生呢？”懂人事後的小狐狸問他。教書先生要比說書先生高檔些吧，她知道人族是要分階級分三六九等的。

“你也說是個讀書人了，也就只是個讀書人而已啊！”他手指抿了抿下巴上的三兩根鬍鬚，嘆道，“洛水城裡滿大街都是秀才，我只是個無有功名的白衣，教書這種差事，搶不過啊！”

洛水城是陪都，建有人皇行宮，繁華僅次於皇都。人才濟濟，競爭激烈，確實有好差事也輪不到一個無依無靠的白衣書生。不過也因為市井繁華欣欣向榮，說書這個行當一天能掙不少流水和打賞。

小狐狸就跟著她師父住在說書先生後院的屋子裡，屋子傢什雖然簡單，但是先生打理得很乾淨，後院還種了不少花草。先生供著他們吃喝，師父潛心修煉，閒了就與先生喝酒聊天。她的修練則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反正師父也不管她。倒是先生看不過去，提溜她來教她讀書寫字學習聖賢道理。

“不合常理呀！”貓妖搖頭晃腦如聽說書，只覺得疑竇重重，“這個人族，為什麼會善待兩隻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