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原上，刀勢交接，獨眼龍與萬雪夜在雙刀火花中各退一步，氣喘吁吁。
兩人已經打了許久，觀此局面，是要一招定勝負、分生死了。
也是在此時，位於上風口的凜雪鴉輕吐一口菸圈，淡淡的薄霧在風中很快消散無跡。
“此招了結。”戰場上的萬雪夜絲毫沒有察覺，曤日刀再次揮起，絕殺的一刀毫不留情地攻向獨眼龍，“雪夜曙光！”
“天道仁斬！”
獨眼龍同樣出手，極招交接，結果卻是兩人各自負傷。
幻境之外，獨眼龍雖然負傷，但遠不及幻境中表現的嚴重。這會兒他正隔了一小段距離看萬雪夜自言。
多年夙怨，一朝了結。
萬雪夜卻仍舊不能接受幻境中的結果。
萬雪夜為了一敗獨眼龍幾乎放棄了所有，然而到了現在，他贏了，心中卻無一絲喜悅。
“這份恩情，我仍然還不起。我仍然……還不起啊！”
“是啊，是你！所有的根由都是你！只要殺了你就好，喝——”
獨眼龍早得了提醒，剛才最後一招時故意往兩側退開，避過了幻惑香，故而此時他與杏花君同樣不知幻境中的真實情況，只能憑藉萬雪夜之語加以推測。
“為什麼，為什麼對手偏偏是你？為什麼我連恨你都做不到？為什麼不讓我執迷到最後啊！”
本來三人都以為萬雪夜要殺死幻境中的獨眼龍，誰料最後萬雪夜一瞬徹悟，曤日刀起，反手給自己來了一刀。
“父親……我無顏……再去見你……”
萬雪夜終究還是放下了這段冤仇。
獨眼龍雖被萬雪夜此舉嚇了一跳，還是連忙上前封住萬雪夜周身大穴。
也虧得杏花君就在附近，才能及時救下萬雪夜性命。
“看來，今夜本不需鄙人出手的。”凜雪鴉從石後走出，看著已然重傷昏厥的萬雪夜，笑道。
凜雪鴉倒不關心三人的去向，直接以骨笛召出魑翼，往還珠樓方向去了。
而在此時，血色琉璃樹下，靜靜擦鏡的默蒼離也終於等來了自己的客人。
“我們終於見面了，神蠱溫皇。”
“是啊，墨家鉅子——萬軍無兵·策天鳳。”
之前凜雪鴉版任飄渺就說過這個名字，默蒼離自然對此毫不意外。更何況，凜雪鴉能看到那本《羽國誌異》，明顯就是神蠱溫皇早前尋來。
實際上遠在凜雪鴉出現的八年前，神蠱溫皇便已路過雲天關、彩虹橋、星河之階，前往羽國，探詢這本書背後的歷史，用了些許蠱毒手段，得見羽國之主雁王。
《羽國誌異》中的主角策天鳳也是他感興趣的人物。
在《羽國誌異》記載當中，策天鳳是位來自墨家的智者，他弭平了羽國的內戰，建造了一個太平盛世。
這本書中的最精彩之處就是壓軸的霓霞之戰。
那是策天鳳面對最大的困境，在內外無援的情況下，以十七勇士，覆滅了三萬敵軍的包圍。可惜書中只略帶過這場戰役，並無細寫。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神蠱溫皇親往戰場考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神蠱溫皇對默蒼離的為人早有猜測，若非凜雪鴉屢屢插手，甚至妄圖開啟魔世，默蒼離估計永遠也不會入局。
因為默蒼離所在的墨家有一項暗藏於世的任務，即阻止魔世開啟。
而先前默蒼離動身前往還珠樓見凜雪鴉，更加深了神蠱溫皇對默蒼離的懷疑——默蒼離是忌憚魔世現世的。
“直接開門見山吧。”默蒼離站起身，緩緩說道。
“凜雪鴉是個變數。”
“你已經無法牽制他了。”默蒼離如實說道。
神蠱溫皇沒否認，只道：“魔世有他更在意的存在。”
“可有查出？”
“殤不患。”
“一個只存在於凜雪鴉口中的人物。”默蒼離抬了抬眸，幽幽道，“據俏如來所說，凜雪鴉曾有一劍名為喪月之夜，而在封印魔世通道隙縫當日，俏如來見到對面有一魔族所使正是喪月之夜。”
“兩種可能。”神蠱溫皇解釋道，“一是凜雪鴉與魔世有特殊的聯絡方式，將喪月之夜交到對方手中。”
“還有一種，”默蒼離接過話頭，“兩把喪月之夜，如同魔之甲，一真一假。”
“俏如來竟連這些也告訴了你。”神蠱溫皇意味深長地看著默蒼離。
默蒼離恍若未覺，繼續說道：“梁皇無忌曾判斷，那魔族手中的喪月之夜極有可能是王骨。”
神蠱溫皇的面色不禁有些凝重。
昔日不悔峰劍決，他臨陣突破卻依舊敗於凜雪鴉劍下，那時的凜雪鴉還有傷在身，未竟全功，若凜雪鴉手中的喪月之夜為真，或者如同偽魔之甲一般具有強大的靈能，凜雪鴉的戰力便還要再高估。
神蠱溫皇倒不是擔心凜雪鴉強得過分，相反凜雪鴉愈強他愈有挑戰的興致。
但他擔心凜雪鴉真有王骨在手，伏羲深淵開啟更添變故。
以隨風起傳達的那日凜雪鴉的態度來看，凜雪鴉對尚在魔世的殤不患明顯興趣更大，這可不是神蠱溫皇所願見。
“敢問溫皇，你可知真正的《九龍天書》？”
“不知。”神蠱溫皇答得十分實誠。
“那你該動身前往苗疆了。”默蒼離只道。
神蠱溫皇當然明白默蒼離是讓自己去找競日孤鳴合作，所以也問道：“那你在魯家找到答案了嗎？”
默蒼離搖了搖頭，道：“魯家與鍛家仍未達成協議。”
“鋒海鍛家一直為鐵軍衛所針對，你若想鍛家鬆口，恐怕也需找上北競王。”
“不說苗王，看來你是知道什麼了。”默蒼離看向神蠱溫皇，語氣十分平淡。
“凜雪鴉將《魔心鑑》送給了苗王。”神蠱溫皇輕嘆一聲，“憑金吾的例子歷歷在目，苗王很快就會後步其後塵。選擇北競王或許是個不錯的開頭。”
“便有勞溫皇順路而為了。”默蒼離毫不客氣地說道。
“你支使人倒是勤快。”
“不及溫皇。”
“哈。”神蠱溫皇並不在意默蒼離此言，又道，“若要牽制凜雪鴉，也許《羽國誌異》的另一個主角會有奇效也說不準。”
“你覺得凜雪鴉會在乎？”默蒼離只道，“況且，你不是在羽國找到答案了嗎？”
“只是覺得……”神蠱溫皇搖著羽扇，輕笑一聲，“會更有趣。”
兩人口中的凜雪鴉此際已經到了還珠樓，魑翼的動靜還是很大，鳳蝶一干人等很快便出來了，看向凜雪鴉的目光充滿警戒。
“神蠱溫皇在嗎？”待魑翼重新飛向高空，凜雪鴉彈了彈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悠然問道。
神蠱溫皇說過不必隱瞞，鳳蝶自然如實回答神蠱溫皇這會兒已經找默蒼離去了。
聞言，凜雪鴉哎呀一聲，道：“看來，是鄙人來得不巧了。”
沒等鳳蝶等人放下心，凜雪鴉又提出要在還珠樓等待神蠱溫皇回返。
“哦？這副表情，是不歡迎鄙人做客？”
鳳蝶沉吟片刻，還是同意了。
與此同時，遠在苗疆的競日孤鳴也在千雪孤鳴的威逼下得到生機，被御醫照顧與監視。
競日孤鳴的偽裝太過成功，以至於苗疆所有人都以為他手無縛雞之力，只派了少數苗兵守衛在外。
至於千雪孤鳴，此刻已往還珠樓方向去了，去見神蠱溫皇最後一面。
“如何？”書房之內，競日孤鳴強撐“病體”，半臥榻上看書，房柱後卻突然走出一人。“如今境況，你可滿意？”
競日孤鳴不禁嗤笑一聲：“閣下出爾反爾，倒是理所當然。”
他本與凜雪鴉談得好好的，誰料轉頭就被顥穹孤鳴蓋上篡位之罪，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凜雪鴉在搞鬼，於是他只能臨時再變計劃。
除了對自身實力自信之外，他也有賭的成分。
他在賭千雪孤鳴對他的感情。
若千雪孤鳴沒能來校場，運氣好些，顥穹孤鳴還沒失智到底，他便以十赦皇令為中策；運氣差些，十赦皇令也阻止不了顥穹孤鳴對他的殺意，他就只能行下下之策，暴露武力，與女暴君等人殺出重圍。
“千雪孤鳴仍未懷疑你，甚至因此對苗王失望至極。”凜雪鴉輕笑道，“你現在只需考慮蒼狼王子。”
“蒼狼本不足為慮。”競日孤鳴頓了頓，道，“小王本來是計劃將其除之……”
凜雪鴉卻是搖了搖頭：“鄙人之所以送你上刑場走一遭，就是想讓你不殺王室一人而登大寶。”
競日孤鳴眯了眯眼睛，他知道這個方案的難度。
“與之相對應的，你需要付出的代價……”
凜雪鴉用煙月敲了敲競日孤鳴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長。
“是你面上這張溫柔的假面，永遠也不可能摘下。”
殺氣瞬起，慣來雍容華貴的競日孤鳴此際竟有幾分可怖。
凜雪鴉卻毫不在意，繼續笑道：“溫文有禮的北競王啊，你會接受所有苗人的擁戴，登上苗王之位。”
“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想阻止鄙人？很簡單。”凜雪鴉退開幾步，笑道，“但你現在，還回得了頭嗎？”
“凜雪鴉，善於蠱惑人心的你，終有一天會被反噬。”競日孤鳴鬆口緊攥的拳頭，長舒一口氣，平息心中翻騰不已的思緒，“那一天，你會死，死無葬身之地。”
“鄙人很是期待。”凜雪鴉只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