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來到慕文槐的居所時,慕文槐正在等他。
“青洛道長兩位已被我送去山莊了,你儘可放心。”
王峰對著慕文槐鞠了一躬道:“多謝慕兄護我親眷周全。”語氣莊重態度誠懇。
慕文槐笑道:“王峰兄弟不用客氣。修真界的爭鬥本就不該牽扯凡俗,青洛道長和小山修為低微,順手而為。”
“剛才慕前輩接見的兩人什麼來頭?看著不似商會管事。”
慕文槐此時卻表情嚴肅起來,“王峰兄弟,你到底是我客人,窺探我華寶樓的事務可是有些失禮了。”
“並非有意窺探,請慕兄見諒。既然見到了,我便猜上一猜,這兩人修為不俗衣著樸素,衣衫褲腳上沾有枝葉塵土,顯然是匆忙趕路而來。若是傳遞訊息可以使用傳音玉簡,速度更快,不必他們親來。若是商隊護衛,自有你這位主事接待,不必會長親自出面。想來是從附近調集而來的宅院守衛,為了保護嘉林城華寶樓而來。”
慕文槐見王峰猜了個大概出來,不由流露出欽佩眼神,“王兄觀察的入微,分析的透徹。便是如此。”
“難道慕前輩查出對方有大舉進攻的意向?”
“眼下倒還沒有。鄧家招了天闡門入城,反而給他自己套上一副枷鎖,什麼事情都要看對方的眼色。”
“比如,王兄從白龍山歸來在萬仙門門前與天闡門胡執事弟子比試時,鄧家便陸續派出十幾名金丹修士窺視,意圖擒下兄臺。只是比試結束後,胡執事一路護送你來我華寶樓,鄧家修士不敢造次,所以你並不知情。”
“原來如此,這麼說胡執事還是位仁厚君子。”
慕文槐又笑起來,“仁厚倒也未必。但愛才之心是有的,白龍山之戰雖然無人提起,但還是有人傳出了王兄你晉升金丹的風聲。踏上仙途三月便有如此境界,任誰都會起了招納之心。又或者胡執事貪心你所獲得的奇遇,打算對你試探一二也未可知。凡事不可輕信,這修真界心如豺狼之輩多如牛毛。所謂的修仙真人,為了追尋長生大道,欺師滅祖,欺壓良善等等惡行不勝列舉。”
“不知王兄見我大哥為的何事?”
“慕兄還記得我在貴樓修煉時曾與你提起五靈觀舊案麼?我記得慕兄曾允諾為我查明導致五靈觀滅門的術法是何種法術。我見慕前輩便為此事。”
“不知現在是否有了結果?”
慕文槐面色沉重起來,“禁術一向是修真界的禁忌。記載禁術修行的典籍一經發現便要銷燬,而沾染禁術的世家仙門也會竭力銷燬證據。”
“我家曾在遇襲分店中發現了實施術法所用的人偶,不僅形狀醜陋更有邪祟靈力散發,但因為不知施法細節,始終無法確定誰是幕後真兇。”
“令兄也提到了這個人偶。這個人偶是在哪發現的?那人的修為如何?”
“那人大約是築基二三層的修為,人偶便是他死後從身上搜出的。王兄到底想知道什麼?”
“我一直疑惑,當年五靈觀門中上百位修士,金丹境界的也有大概三四位,暗下毒手之人究竟是何等修為,竟能將這百人幾乎殺盡了,卻又沒鬧出動靜,甚至這幾位倖存下來的人也不曾發覺。若貴樓巡院逮住那人真的只有築基修為,便能解釋了。”
“王兄說笑了,築基修為怎能傷的了我樓中的主事,須知主事少說也是金丹七八層以上的修為,更不要說能悄然無聲的殺死主事。哪怕築基修士稍微使用手段,便會惹來金丹修士察覺鬧出動靜。”
“所以那築基修士不是來殺人的,他只是將殺人的工具運過來。他見逃避不了追捕,又怕遭受不住嚴刑拷問洩露了機密,便服毒自盡了。這樣的死士不是臨時用錢財收買的,應該是自小便受了主家栽培,或者有把柄落在主家手上的。恐怕是有家人親眷掌握在主家手中,因此寧死也不肯透露主家秘密。嘉林城的豪門大族每年會招收一些貧苦的凡俗人家入籍為家僕,耕種田畝打理山林,也會不時從入籍的僕從人家揀選資質不錯的子弟修行調教,充做看門護院的家丁,或許死士便來自這些僕家子弟。”
“嗯,的確很有可能。只是雖有懷疑物件,咱們卻無權檢視他的戶籍丁冊,依舊是無法定案。”
“前日,王兄託我將個玉瓶送至萬仙門,我覺著事情緊急,當夜便親自送去了。不想卻遭遇了一場襲擊,襲擊我的人叫吳二郎,已在嘉林城挑賣包子五六年了。城中還有一位慣常在長樂坊挑了挑子賣餛飩的婆婆也極為可疑。”
“哦?慕兄沒有受傷吧?那吳二郎你可審問清楚了?”
“我沒事。吳二郎只有築基三層的修為自然傷不到我。他想著我沒防備,便以一招陰毒手段偷襲我。一擊不中便施了障眼法逃走,見我追的急了,也是服毒自盡了。”
“來時我經過長樂坊,見那賣了十幾年餛飩的婆婆正靠著挑子打盹。待我去追吳二郎時,那婆婆就不見了,想來是那吳二郎的幫手,見沒有得手便先行逃走了。如今這城中不知幾人是對頭的死士,也不知是否日常見到的販夫走卒是不是窺視自己的密探。”
“那慕兄可曾搜過吳二郎的屍身?”
“不曾。當時吳二郎打出一道靈符脫身而走,響動惹來了夜裡巡城的岫雲觀弟子,將我一陣盤問。最終因那吳二郎是服毒而死,沒有過於為難我。領頭的岫雲弟子曾說過若查出可疑之處,還要找我問詢,兩天過去了不知查的怎麼樣了。”
王峰沉思片刻道:“那岫雲觀主想來是不支援鄧家的,不然何須引來天闡門威壓這兩家。慕兄何不去岫雲觀問問這吳二郎查的如何了?”
“追查可疑人員來歷這是三大家的職責,而華寶樓只是在嘉林做生意,不屬本域勢力不便干涉。”
“若只是可疑,當然不便介入,但是他對你有歹意你便有權力去追問查的如何了。正好小弟想跟慕兄你去見識見識岫雲觀的景緻。”
“王兄你怕是有別的目的吧?”
“哈哈,果然瞞不過慕兄。既然岫雲觀沒有與鄧家站到一處,或許我可以當面問問岫雲觀主對這禁術的看法,甚至可以當面請求去觀中的藏書閣查閱典籍。”
“且不說你這進入藏書重地的異想天開能不能實現,單說你一旦出現在嘉林城中,只怕鄧家修士就要群起攻之了。我可不是那胡豐泉,壓得住他們,只能刀兵相見以命相博了。”
王峰嘿嘿一笑,“慕兄忘了我在白龍山一戰收穫了兩顆易容丹了?”
“你不留著逃命用?”
“逃命?不。天大地大能逃到哪裡?再說,我也沒法扔下青洛道長他們去面對鄧家。我還有點疑問,那位胡執事既然受了鄧家邀請,卻並不針對我呢?”
“鄧家汙衊你的謊言錯漏百出,天闡門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不過天闡門對妖物妖修一向是深惡痛絕,他們與萬仙門恐怕難以共存。”
王峰聽後低頭不語,這天闡門被請來壓制萬仙門與岫雲觀兩家,想來是實力強大極難對付的。
“來人,準備車馬,我要去一趟岫雲觀。”
岫雲觀坐落於嘉林城北三十里,望雲川江北的一座小山峰上。
王峰和慕文槐坐在馬車裡,一路顛簸向北。王峰不時向車窗外張望,城北一帶他還沒有來過。
出了北門大概走了四五里遠,眼見著道路兩旁田地人家漸少,取而代之的稀疏的林木和大片的草地。其中間或有一兩戶人家和小片開墾過的土地。
王峰好奇問道:“這裡有大片荒地,為何還有許多百姓要去世家仙門入籍為僕?難道這裡有什麼野獸麼?”
“王兄有所不知。這裡已經是岫雲觀的外圍領地了。原本這裡都是荒地,你看到的莊戶人家都是私自進入的流民。岫雲觀也不驅趕,只是限制他們的開墾土地的數量。時間久了,有些興旺了的家族便會舉家搬遷另謀發展,然後就會有其他流民入住荒廢的民居。誰願意拋棄自己辛苦開墾的土地呢?但是岫雲觀的限制妨礙了家族的發展,所以不是極為困難的流民寧可去入籍為僕也不願在這裡諸多限制。不過岫雲觀似乎是不收田租的。”
“岫雲觀這個做法倒是奇特。岫雲觀倚靠什麼收入維持生計?”
“岫雲觀門人不多,大概也就兩百多位,經營自家藥園,算是一個進項。岫雲觀門人也精於煉丹,華寶樓每年都從岫雲觀收購十幾萬靈石的丹藥。”
“如此說來,這岫雲觀道人們真有清靜無為的風範。”
“岫雲觀本是嘉林巨擘,卻從不在嘉林當地招收門人。其他仙門多少都有交好的世家派遣子弟,而岫雲觀是一概拒絕。岫雲觀弟子都是在門人出門遊歷時隨緣招納的,多時一年不過二三十人,少時只有三五人。但是他的門人資質都比較出眾,門中金丹弟子比例極高。”
“這岫雲觀的作風實在是獨樹一幟。”王峰感慨道。
一路行來,這北門之外並無山川奇景,都是極為普通林木草地,雖然平淡倒也恬淡雅緻,說是令人心境平和心曠神怡也不為過。
王峰收回視線,“這岫雲觀的景緻雖然普通,卻不知為何使我愁雲一掃,便覺雲淡天高。”
慕文槐接道:“這便是仙人氣象吧。遠離俗世紛擾,爾虞我詐,一心向道。”
又走了多半個時辰,漸漸聽到水聲,王峰向外看去,遠處橫著一條大江。
“只能乘車到這裡,過了望雲川便是岫雲觀山門,接下來會有弟子引領我們步行上山。”
不大會兒功夫,馬車停住,車伕在外高聲道:“慕主事,咱們到碼頭了,請下車吧。”
車內二人便先後下了車,王峰沿著江面向上遊望去,數十丈寬的江面上生出朵朵白浪,便真如天上白雲漂浮水面。
“慕兄,此地地勢平緩,為何望雲川江水還如此湍急?”
“此地距離白龍山東麓不遠,似乎那裡有暗河匯入望雲川,因此造成河水湍急。你看那河面上白浪起伏不正如青空上白雲浮蕩。望雲川真是恰如其分。”
這時有岫雲觀弟子出來問詢,“兩位信士,來此貴幹?”
“在下嘉林華寶樓主事,慕文槐,有事求見松溪道友。”
“在下散修王峰,想要求見普明真人,還請稟報。”
那門人拿出傳音玉簡向著那頭報上了慕文槐王峰的名頭和事由,不大會兒玉簡那頭傳來聲音。
“兩位稍待,對岸這就有船過來接二位渡河。”
王峰低聲對慕文槐說道:“何必登船,河面不寬,你我皆可縱躍飛行過河。”
慕文槐使了個眼色,“等待主人召喚,是我等訪客表示對岫雲觀的敬意。稍安勿躁。”
王峰順著慕文槐眼色瞧過去,那名岫雲觀門人似乎不滿王峰的言語,正臉色不愉的盯著王峰看。王峰趕忙尷尬的笑笑,這大概就是仙門需要的儀式感吧。
“說起來,你不是買了傳音術的法訣,怎麼還不修習,也免得人前言語被人聽去。”
“咳,買的太多,一時間不知道先學哪個好了。”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那邊船隻便到了眼前。船上一名岫雲觀道人以靈力駕駛船隻穿越河面,速度遠比船槳人力快得多。
“兩位信士請上船來。”
王峰二人上了船,那道人又操控船隻返航,十數息間便跨越河面來到對岸。船隻剛剛停穩,便聽船下有人招呼,“明澈奉法旨引兩位信士上山,請跟我來。”
小道士領著二人沿著青石甬道向著一處矮小山丘行去,一座不大的道觀便在山頂。行得百步之後,王峰在甬道邊上的林木中看到一塊石碑,刻著“岫雲觀”三個硃紅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