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二人跟著小道士明澈繼續向上走著,青石甬道旁多了掩蓋在林中的兩條碎石小路。小路婉轉同向山後,看來是岫雲觀弟子們日常通行的小路。又走了百多步,終於來到道館之前。
王峰抵近觀察道觀,極為寒酸,沒有影壁,鐘鼓樓,只在大殿之前有一個銅製香爐。香爐二十步開外,搭著一個草亭,裡面架著一口鐘。
大殿中門洞開,裡面供著三尊彩色木雕塑像,大概是道家三清。與大殿一字並排左右兩側共有四個房間,看著都不大。
明澈引著二人來到左手一個房間前,“王峰信士請進,普明真人已在此等候。”
王峰走進房間,裡面坐著三位身著鶴氅頭戴道冠的道人,為首正中的便是岫雲觀住持普明道人。
王峰朝著三位老道鞠了一躬,“小子王峰拜見三位真人。為免遭鄧家修士圍攻,小子出發前服用了易容丹,還請三位真人原諒則個。”
居中的普明微笑點頭,眼光不住打量王峰。而右首長鬚及胸的道人則是不耐的冷哼了一聲,看來是有些不滿王峰的到來。
普明率先開口:“看來傳言不虛,公子果然是世間罕有的修煉奇才。你這般修煉速度,只怕不要十年就要超越我們師兄弟這些老骨頭了。”
右邊老道又是一聲冷哼:“小子,老道問你,你要如實回答。”
“真人有問,小子自然據實回答。”
“你進境如此神速,是否真的修煉了邪法?嘉林城靈脈損傷又是否你所為?”
“小子出身凡俗之家,並不瞭解修士常識。只是為了給受傷的伯父採擷草藥,進了白龍山外圍,偶然得到了高人傳承。這傳承的功法至陽至剛,可以施展如同日炎一般熾熱的火焰。三位真人覺得這種至陽至剛的功法是邪法麼?”
普明點點頭,“至陽的火焰是邪物的剋星,如果是修煉至陽火焰的功法當然不是邪法。”
右首老道又問到:“那為何以你煉氣境界,修行時會引發靈氣異動?”
“小子毫無修士常識,無法回答真人。只是我修行時,只覺神清氣爽,感覺神妙,因此有些肆無忌憚的全力運轉氣機。至於外界的異象,我自己並不清楚,都是他人跟我說起,我才知道。”
左邊那個年輕些的道士終於開口:“你說你出自凡俗之家,可是說起話談吐不凡,不似那些沒有見識的凡俗之人。”
王峰決定扯個謊,自己是穿越者這個天大秘密不能輕易為外人得知,不然怕是禍事無窮。
“我本不是嘉林人士。家中出了禍事,逃難來此地投奔伯父也不到半載時間。幼時家境尚可,讀過些書。”
“那你來自何地?王峰是否是假名?真實姓名又是什麼?”
“這個,,,,請恕小子不能說。小子家中禍事極大,若是走漏了風聲只怕性命難保。”
“一派胡言!你當老道是好糊的?這般的吞吞吐吐定然是欺瞞老道,存心不良!”
普明道人左手輕按,示意那暴怒老道壓制怒氣,“公子現在已經是金丹境界了。仍免不了這場禍事麼?”
王峰思忖片刻:“前日慕文槐主事趁夜在城中散心,居然被人行刺,幸虧他反應機敏,修為高深才免得一劫。三位真人也是知道的吧?論修為境界,慕主事高過我,論家世背景,更是天差地別。縱然如此,依然有人謀害,可見金丹境也不能免除禍事,唯有小心方能安全。”
三位老道聽了一陣交頭接耳,最後還是普明開口:“公子說的不錯。是老道失言了。”
“只是不知道公子冒險來岫雲觀做什麼?不會只為了見三個老道士一面吧?”
王峰當即神色肅然道:“我為調查五靈觀當年的慘事而來。”
王峰繼續說道:“同為道門一脈,普明真人可真的相信五靈觀修煉邪法導致幾乎滅門?”
普明神情苦澀,“事發當年貧道承繼道統執掌岫雲觀,卻貪圖清閒,將監理事務的職權推給師弟們,自己外出遊歷去了。以致鄧家弄權,獨斷了此事。貧道半年後歸來,痛心疾首。五靈觀聲評甚好,我也疑心此事,暗中調查此事。只是遷延太久痕跡已為人抹除,一直無法查出端倪。”
“小子進城第二日因緣際會結交了五靈觀傳人青洛道長。因小子缺少修行路上的引路人,便著力與他相交,獲知了五靈觀遭遇,感念他一生悲苦又時日無多,便將自己的侄子推薦給青洛道長收為弟子。自那之後,小子便總覺得身邊有人窺探。小子因為禍事在身,自然是小心慣了。思來想去,對方大概不是我老家的對頭派來的,不然早就殺了我瞭解此事,何必一連幾日跟蹤窺探。”
“我在嘉林城只與青洛道長相熟,若說招惹了什麼,也就只是聽說了五靈觀的慘事。若說嘉林城有人對我意圖不軌大概也只能為了此事。我反覆思量,始終覺得那個修煉邪法的定論有古怪。”
“我為了躲避對方的監視,便橫了一條心,將親眷送到萬仙門避禍,,”
右首老道突然又怒喝起來打斷王峰說話,“你當時不過煉氣修為,為何萬仙門要庇護你的親眷,莫不是你們早有勾結?”
其餘兩位道長也對老道的問話表示贊同,紛紛點頭,“那萬仙門極少與其他仙門世家往來,卻賣了你一個大人情,很難讓人相信你們之間沒有關係啊。”
王峰猶豫再三決定說出實情,他雖深知懷璧其罪的道理,但為了取信於人只得暴露玄赤身份,“小子在白龍山中獲得奇遇,與一隻神獸定下血契,而這神獸血對萬仙門眾人用處極大。因此萬仙門門主以神獸血液為條件,答應庇護小子親眷。”
右首老道聽了也是半晌無語,他自然知道神獸血對萬仙門妖修有多大用處,以這個為條件庇護幾個修士也合情合理。
左首道士也說道:“的確聽聞過公子身邊經常伴隨著一隻黑犬,沒想到卻是幼年神獸,公子福緣深厚真令人羨慕啊。只是公子既然與神獸定下血契,何不將神獸收入識海中滋養,如此曝露於眾人眼光下,難免引的歹念之人生了搶奪之心。”
王峰臉上一副錯愕尷尬表情,對著左首道士作揖道:“小子見識淺陋,不知竟有此法,還望真人教我。”
左首道人輕笑數聲,“不是什麼秘不傳人的法術,我便教你了。”說罷從袖中摸出一枚玉簡,手指輕按玉簡,一道靈光閃動,數息之後道人將玉簡輕輕拋給王峰。
“不僅與你定了血契的神獸異獸可以收藏在識海,與你定下魂契的法寶法器也可收藏其中,時時刻刻有你的氣血神魂滋養成長,法訣都在玉簡中,你回去好好參看吧。”
王峰接過玉簡,口中稱謝,“多謝真人賜教。”
右首道人嘟囔道:“這人正邪未分,來歷不明,師弟倒是信他,小心養虎為患。”
普明道人急忙出言打斷這老道的囉嗦,“你要查五靈觀的往事,卻為何來我岫雲觀?”
王峰急忙道明自己的猜測和來意:“小子經華寶樓慕主事同意,借用他家的靜室修煉,因此與他交厚。嘉林城傳出小子修煉邪法的風聲,他自然詢問於我。我便將自己所知合盤告知了慕主事。慕主事與我意見一致,五靈觀慘事只怕不是修煉邪法殃及自身,而是被人以邪法誅殺了滿門。慕主事便派了下屬暗中調查,卻因為典籍殘缺查不到這邪法的由來。”
“因此小子想著慕家畢竟是後起之秀,底蘊或許不足。咱們嘉林城中岫雲觀是底蘊最為深厚的仙門,所以小子斗膽來請普明真人法旨,準小子進岫雲觀藏書閣查閱典籍追查邪法來歷。”
右首道人立刻暴跳如雷,站起身大聲呵斥道:“小賊住口!你舌燦蓮花,卻打的這個算盤,覬覦我岫雲觀千年的傳承。”
這一次普明道人和左首道人沒有制止右首道人的暴怒,三人皆是面色凝重。
左首道人:“藏書閣藏盡了門派之中的功法和修煉心得,功法精要。若是被外人知曉,無異於將岫雲觀所有秘密暴露於人前。若為歹人所得,岫雲觀恐怕有傾覆之危,公子這個要求委實太過無理了。”
只有居中的普明道人雖然面色冷峻,卻是一言不發,似乎若有所思。
王峰早料到岫雲觀不會同意自己進入藏書閣,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是為了退而求其次,有了這樣一個震驚眾人的要求做鋪墊,自己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就顯得通達人情,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哪知普明道人思索了半天竟然開口道:“岫雲觀藏書閣外人自然不能進。公子現在仍是散修之身,若是束髮入教清心修道,漫說進藏書閣查閱典籍,就是將來承襲岫雲道統也未可知呢。”
右首道人急忙出言:“這人來歷不明,言語不實,掌教師兄三思啊。”
“多謝真人美意,只是小子身負家仇,又獲取了高人傳承寶物,許下為高人完成遺願的諾言,恐怕無法清心修道,未來或許多造殺業汙了岫雲門庭。”
普明道人不無惋惜的說道:“既然公子不願入教,那便恕貧道拒絕公子進入藏書閣的請求。”
王峰懇求道:“小子可以不進藏書閣,不知真人能否將藏書閣中記載上古傳說,諸位真人外出遊歷的遊記,和各地方誌借小子一觀?這些書籍不涉及岫雲觀功法隱秘,小子即使看了也不會有什麼危害。”
“這個小混賬,既然早就有這一說,何必非要進入藏書閣?分明是個詭詐之徒。”
普明道人思忖片刻,“還是不行。”
“不過,公子既然心中有了對那邪法的推斷,你可將你的線索和想法說與貧道,貧道親自入藏書閣為公子查照線索。”
這也算是一個選擇,總比無功而返要強一些,王峰無奈點頭同意。他從儲物戒中摸出一枚空白玉簡,將鬼咒邪術的來歷和慕家查獲的詭異人偶,人偶上的陰邪靈力,自己在青洛身上發現的經絡損傷,五靈觀倖存者修行受阻等等所知盡數銘刻進玉簡。然後恭敬上前將玉簡雙手奉給普明道人。
“普明真人,小子所知一切都在這枚玉簡之中,真人一看便知。煩勞真人在藏書閣中仔細查詢,不要放過絲毫線索。若是這施行邪法之人不能被早日揭露出來,恐怕他們會有魚死網破拼死反撲的一天。”
“貧道省得。只是典籍繁多,一日之間難有結果,公子可以留下等待也可以先回華寶樓去,等我有了結果再行召喚。”
“嗯,,小子便留下吧,頻繁往來恐引起諸多不便。”
“也好,岫雲觀簡陋,沒有建造客房。公子便留宿在這間房中吧。”
普明道人說罷便與兩位師弟走出房間,王峰送出房門,左右不見慕文槐身影。王峰等普明三人走遠,急忙招呼正在清掃大殿的道童,“與我同來的華寶樓慕主事還在與松溪道長交談麼?”
“不知道,松溪師叔就在右首最邊上的屋子裡,信士可以自去看看。”
王峰來到那間屋子前,便聽到裡面慕文槐在與人說話,他想了一下,就在門外等待沒有進去。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慕文槐走出房間。
“慕兄,這邊查出什麼沒有?”
“一無所獲。不僅屍體上沒有留下值得追查的線索,家中也是什麼都沒搜到。負責值夜的松溪道長倒也盡責,連夜找到賣餛飩的婆婆家裡,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顯然是做賊心虛。這倆日城中換防,由鄧家修士值夜,只怕是更難追查了。”
“慕兄不必心急,我料想對方必然不會斷了城中眼線,早晚還會露出馬腳的。我想前夜吳二郎應該是臨時起意,不然對方不會認為築基修為便能擒住慕兄你這金丹修士的。因此那婆婆見了你的修為便不顧同黨逃走了。這些日子慕兄還要囑咐自家人員外出小心些,切莫落單。”
“王兄說的不錯。”
“慕兄,你先回去吧。普明道長雖未准許我進入藏書閣,他卻親自去查閱了,我要在這等幾日。”